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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任程飛一向只裝哭,極少真哭,然而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此刻,他方覺得欠兄長太多太多,淚水便怎麼也止不住的流下。
任鵬飛輕拍他的背,告訴他:「大哥以前也怨,可是現在,大哥看開了,該來的終究會來,錯過了便是一生……」任程飛淚水婆娑地抬起臉,「哥,青青是你和聶穎的女兒?」「嗯。」
「難怪……」任程飛抽鼻子,「其實以前我是不敢說……青青除了像你,我總覺得也很像他,我一直猜,聶穎是不是還有姐妹什麼的……」看著哭得像只花貓,任鵬飛禁不住笑了,伸手幫他拭去臉頰上的淚,「現在信了?」任程飛癟嘴,胡亂在臉上拭了一把:「哥,你為什麼突然要和我說這件事了?」任鵬飛靜了下來,抓起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任程飛先是困惑,片刻後雙眼一瞪,再之後觸電一般地縮回手。
「哥……難不成……難不成……你、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沒把話說完,可任鵬飛卻會心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有……你不是說你之前是不得已……」任程飛面上一凝,一臉怒色地站了起來,「之前我聽說你曾被關在武林盟里一段時間,難不成是聶穎那個混帳強迫你了?」「不是……」任鵬飛緩慢地搖了搖頭,手放在小腹上,「這次……是我自己想要的……」任程飛一噎,又坐了回去:「哥,我不明白。」「鬼婆婆曾說過,儘管我的身體已被改造,可男人逆天生子,成功的機會仍然很低。可不知為何,已經消失的紅印在那個時候出現了,後來我看出聶穎的去意,便有了一試的念頭,沒曾想僅此一夜,印記便消失了……難道真是天意?」任鵬飛望著床頂的目光略顯迷茫。
「我欠聶穎太多太多……無法償還……那這次,再生一個孩子吧……沒有強迫,沒有利用,心甘情願地……」任程飛再次撲到他懷裡哭,抽泣著道:「可是哥,鬼婆婆死了,這個孩子要怎麼出來啊!」任鵬飛輕撫他的發頂,淡淡地笑著:「到時候再說吧,還有九個月呢,可以慢慢地想……總會有辦法的……」可眼裡卻只有義無反顧的光芒。鬼婆婆為青青接生的時候,他可是醒著的,就算沒辦法fèng回去,生出來總沒問題……是的,這次是心甘情願地,期盼著這個孩子的出生。
九月九日重陽節快要到了,在雲南駐留已久的任程飛開始動回渡厄城的念頭,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回去隨時都可以,問題是,他想讓兄長與他們一道回去。而任鵬飛,目前根本沒有離開此地的意願。
「程飛,大哥這次出來,心愿未了,暫且不會回去。」「那你是什麼心愿?找到聶穎?」任程飛鼓起臉頰賭氣地重重哼了一聲,「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也沒找到,你要找到什麼時候?更何況你現在這身子——我不管,你一定和我回去!」任鵬飛無奈搖頭:「程飛,現在不要和大哥任性好嗎?」任程飛一跳而起:「哥,現在是你任性!你想想你現在內力全無,身邊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而且還、還——」瞥了他的肚子一眼,不說話了。
任鵬飛苦笑。自從知道他如今的狀況後,任程飛待他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吃穿住且不說,多走動些都會大驚小怪深怕他磕到碰到,好似他是一個會動的易碎寶物。
「再說了,這裡根本沒有信得過的大夫給你確診,要是不回去,萬一出什麼事該怎麼辦?並且,重陽節快到了,你不想回去看看青青麼?」這些話句句戳中任鵬飛的心,的確,關於孩子的事情,直至現在都只是他的猜測,沒有大夫確診,也沒有什麼辦法確定,便是因為這裡人生地不熟,像這樣的事情若是不小心傳了出去,就算他無所謂,以後渡厄城乃至城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會被人另眼相待。
並且,他和青青這個孩子聚少離多,認真想來,也沒在一起好好的過個節,好不容易青青現在身體好了,又要讓她過個沒有親人陪伴的節日嗎?
思來想去,任鵬飛終是輕輕一嘆:「好吧,你去準備準備,大哥隨你回去便是。」任程飛臉上的不豫頓時一掃而光。
「嗯,我這就去!」
喜笑顏開地說完話後,便轉身走出屋外。
好不容易說動了任鵬飛,結果任程飛回到自己屋裡的時候,暗線送上的一個消息卻讓他眉頭微蹙。
「隋也,交代下去,這件事不能讓我哥知道。」角落裡的隋也想了想,道:「可是瞞也瞞不了多久。」任程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不管,至少在回渡厄城前,不能讓我哥知道有人發現聶穎出現在貴州的消息。」「好吧,我去交代他們。」
隋也持劍開門走出屋外。
隋也走了,任程飛坐著想了一會兒,拿起手中的紙條再仔細看一遍,喃喃道:「反正也只是聽說而已,又沒確定他就真的在……還是先讓哥回去重要!」可任程飛不知道的是,他想隱瞞的事情,隔日任鵬飛便於無意中得知了。
因為身體不適,任鵬飛這幾日都是早早起床,到樓下去轉轉,客棧雖不是很大,卻有好幾個花團錦簇的小院子,別具雲南小鎮的特色,到處都是花叢竹枝柳樹,院後還種著一塊塊的水果蔬菜,看得賞心悅目,身體也會好過些許。
走到一個較偏僻的小院落里時,正打算繼續往前進,無意間卻聽到有人交談,想想便要往回走,結果卻依稀聽聞交談的話語中出現的一個人名。
往前走的腳步戛然而止,屏息靠近,透過葉厚芬芳的玉蘭花樹,看見兩個人在不遠處交談,其中一個任鵬飛還見過,便是之前在客棧里同妻子起爭執的,叫做葉青城的男人。
「確定了嗎?江穎真的出現在貴州黔南的山裡?」「肯定沒錯,這是我好不容易探到的消息,目前還未有多少人知道。」「嗯,師父去逝後,青山派一日不如一日,我身為掌門,自不能任事情再這般下去。今次這個江穎之事若能成功,青山派肯定能夠名利雙收,更勝曾經。」「可是掌門,這個江穎武功高強,連前任盟主周炎都死在他手上,我們該怎麼才能——」「哼,你別忘當年連武林中人都奈何不得的鳳嬌嬌最後可是本掌門擒住的!不是非要硬碰硬不可,只要動動腦子,有的是辦法令江穎束手就擒!」任鵬飛前腳剛邁進屋內,後腳任程飛便跟了進來。
「哥,明天早上咱們就起程回去,我現在想去給青青買些雲南的特產,你要不要也去看看?」「明天?」任鵬飛一愣,「這麼趕?」
「我們都已經在這裡耽誤一個多月了,怎麼會趕?」任程飛走到桌子前,拿起擺在上頭的一個梨子甜滋滋地咬了一大口,「哥,你去不去呀?」「大哥不去了,現在身子乏得很,想躺一會兒。」「哦……」任程飛臉上帶著些許失望離開,「那我一個人去。」「千萬記得要讓隋也跟著……」
「知道!」
走出外頭的人砰一聲把門關上。
山連著天,水連著地,最勇猛的人也爬不上天高的山,最鑽滑的人也游不進地深的水。
霧繞著林,林遮著天,灌木雜糙在此叢生,蛇蠍猛獸在此橫行,外面的人聞之色變,進去的人出不來,這便是貴州,傳說之中鬼方的故鄉,鬼族之居住地。
任鵬飛日夜兼程,再次不辭而別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找到江穎。身體雖有不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只是日夜不息趕路過來,疲憊更甚於其他。身子實在沉得厲害,他在到達一個偏僻的小村莊之後,匆忙之間投宿於一戶人家家裡,於簡陋的木屋中,粗枕麻被睡了一覺之後,方才覺得好過些許。
第二日醒來,忍著反胃噁心的欲望胡亂吃了幾口主人家準備的清粥小菜,便拜別這戶好心人家,又要起程趕至黔南。
此去的路上,任鵬飛發現有不少經過喬裝打扮的武林中人走過。儘管穿著都和普通人無甚差別,可是習武之人的眼神,走路的姿勢,甚至一舉一動,都和普通人有著明顯的差別。
本來還不太抱有希望,可這番場景,還真漸漸令任鵬飛有了幾分確定。
武林中人向來魚目混雜,投機取巧之人屢見不鮮,他們雖沒什麼能力,但聞風而動的本事仿佛與生俱來,不管哪裡有什麼風吹糙動,定然一哄而上。就算占不到好處,也能撿些便宜。
無意中透露消息給任鵬飛知道的葉青城在任鵬飛心中,也是這些人的其一。
這些人倒不足為懼,只是看情況,這件事情再過不久便會傳遍江湖,屆時,真正的高手也會出現,江穎武功再高強,也只有一個人,若被困,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任鵬飛的心情頓時變得焦急,甚至有些難以壓抑。不知是身體不適造成,還是早在不知不覺中,江穎於他心裡已經如此重要……好不容易趕到黔南的頭一件事,不是開始去找人,而是匆匆找了家客棧住了進去後,躺在床上便是四天三夜,吃的全是讓小二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