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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柏是老實人,那瞧得出方添祿的算計,他心裡雖然很同情弋陽千戶的所軍士,但糧食如果給了對方,說不定自己手下的弟兄以後就要挨餓了。眼下正是春耕時節,打著仗肯定是種不了田的,說不準今年還會顆粒無收,那接下來的日子咋辦?
正因為如此,熊柏臉色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方添祿心裡暗暗得意,瞧瞧,不是本官刻薄,人家熊千戶也不同意啊!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經過這幾天相處,他自然清楚熊柏是個沒主見的,平時也是副千戶洛弘拿的主意,所以直接道:「熊千戶,你們的糧食先勻一部分給弋陽千戶所。余千戶,你們也幫襯一部分,到時本官會想辦法給你們補足。」
余林生爽快地道:「沒問題,待會屬下就讓弟兄給弋陽千戶所的弟兄送十石米應急。」
王鐸感激地道:「屬下替手下弟兄謝過通判大人!」
說完又對著余林生抱了抱拳:「謝啦,小余!」
既然徐晉答應補足,熊柏自然也不好再拒絕,也答應給弋陽千戶所勻十石糧食。二十石糧食就是兩千四百斤,估計夠弋陽千戶所眾將士吃六七天了,於是糧食問題暫時得到了解決。
糧食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自然是追責了,否則以後手下的兵都用干架來暴力表達訴求,那豈不亂套?
正所謂:賞善而不罰惡,則亂;罰惡而不賞善,亦亂。只有賞罰分明才能紀律嚴明,否則隊伍一亂,根本沒辦法帶。
事情本來也不複雜,徐晉只是問訊了三方當事人便很快把事情經過弄清楚了,當場便作出了處罰的決定。
徐晉淡道:「陸百戶,你在此鬧事雖然事出有因,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聚眾鬧事,毆打本縣主薄。本官罰你二十軍棍,當面向方主薄道歉,可有不服?」
陸通大聲道:「屬下服氣,只要弟兄們有飯開,通判大人就算摘了屬下的腦袋也服氣!」
徐晉點頭道:「那好,所有參與打架的全部罰十軍棍,鉛山千戶所這邊也是如此。洛弘,你先出手打人,杖二十軍棍,可有不服?」
洛弘哪敢說不服,連忙表示服氣。
當下,幾十名大頭兵全部被按倒在地,當場執行刑罰。負責施刑的是上饒千戶所的軍士,顯然是手下留情了,畢竟是同袍嘛,所以一眾大頭兵被打完還能站起來。
接下來那名負責守倉庫的衙門小吏也被徐晉以「不作為」的名義罰了十軍棍,各打五十大板也是中國特色了,不管你對錯,這就是所謂的平衡之道。
這名小吏也算倒霉了,那些軍士可不會對他手下留情,十軍棍著實打在屁股上,瞬時皮開肉爛,差點沒痛得暈死過去。
徐晉目光最後落在方添祿身上,後者額頭上汗涔涔的,生恐徐晉也給他來個十軍棍。
不過,徐晉顯然沒興趣打他,這貨的肥屁股十軍棍下去恐怕出的不是血,而是肥油。
徐晉神色淡然地道:「方添祿,你身為本縣主薄,非但不想辦法平息爭端,還要添油加醋,差點釀出嚴重後果。這主薄之職你暫時不適合擔任了。」
方添祿愕了一下才回過意來,這豈不是等於撤了自己的職務?
方添祿正想爭辨幾句,徐晉已經轉身帶著眾將離開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方添祿臉上了一陣紅一陣白,憤恨地捏緊了拳頭,殺豬眼中凶光畢露,徐晉小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兩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有人說:「用善行來回報惡行,怎麼樣?」
孔子反問:「那用什麼來回報善行?應該用適當的懲罰回報惡行,用善行來回報善行。」
這就是君子以直報怨的由來。
徐晉自問不是什麼君子,他本來就和方家有梁子,偏偏方添祿剛才還在他面前耍心眼,企圖推卸責任,同時又挑起弋陽千戶所和鉛山千戶所之間的矛盾。
徐晉自然就不客氣了,反正這種尸位素餐,官僚作風嚴重的傢伙留著也沒什麼用,乾脆便來個以直報怨,把方添祿給「炒了魷魚」,省得礙手礙腳。
作來節制諸縣兵馬的通判,地位幾乎與知府等同,更何況眼下乃戰時,有便宜行事之權利,所以徐晉完全有權力撤去一名從八品主薄職位的權力。
徐晉可不管方添祿如何憤恨,此刻他正是飢腸轆轆,處理完這件事便匆匆回家扒了幾口飯,立即又馬不停蹄地趕到議事廳,與眾將議事。
下午三點左右,除去剛挨了軍棍的洛弘和陸通,其餘百戶以上的將領都到齊了。
首先,作為指揮的余林生回報了傷亡數據。與叛兵交戰了七天,守軍方面陣亡了六百多人,傷者更是多達一千多人,還有戰鬥力的守軍不足三千,情況顯然並不樂觀。
聽完余林生的傷亡統計報告,在場諸將都沉默了,再加上今天差點就被叛軍的大將軍炮轟開了城門,知縣吳林廣亦被壓死了,所以對守軍的士氣打擊很大,天知道叛軍明天會不會再弄來一尊大將軍炮?
王鐸沉聲道:「通判大人,屬下覺得不應該再龜縮防守了,咱們必須主動進攻,才能解決目前的困境。」
熊柏連忙反對道:「王千戶,咱們當初定下的策略是:避其鋒芒,固城而守。消耗對方,待機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