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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燦憨笑道:「在下是和衛元正他們一道進京的,去年臘月便到了,如今住在江西會館。」說著回身指了指身後的一座建築。
徐晉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座門面氣派的宅院,門口還擺了兩座石獅子,門頭上方的牌匾上寫著「江西會館」四個大字,字跡有些眼熟,一看下面的落款,竟然是費宏,敢情是費師的手跡。
由於會試在貢院舉行,所以進京趕考的舉子一般都會聚集在明時坊一帶,但這裡的房價物價不是一般的貴,不是誰都住得起的,特別是出身貧寒的舉子,在這裡的客棧住上幾個月,恐怕得連內褲都當掉。
幸而,這裡會館林立,幾乎全國各省份都有,都是各地民間的士紳商賈捐資設立的,專門提供給進京趕考的舉子,或者進京辦事的同鄉居住,租金極為低廉,類似於同鄉會的性質。
黃大燦看了一眼徐晉身後兩輛華麗的馬車,問道:「子謙是今天才到的嗎,為何這麼遲?」
徐晉答道:「適逢興王駕薨,所以在安陸州逗留了將近一月,路上又出了點小意外。對了,費民受到了嗎?」
黃大燦點頭道:「到了,咱江西的舉子基本都到齊了,費民受,衛元正都住在會館中,走,咱們進去吧,會館中還有空房間。」
由於會館不僅房租低廉,還方便同鄉舉子之間互交流切磋,增進彼此的感情,所以就算手頭寬裕的舉子都選擇住在會館,彼如費懋中和衛陽均是不缺錢的主,但也住在江西會館之中。
徐晉微笑擺手道:「在下這次是拙荊陪著進京的,所以住在會館多有不便,且在下已經定了落腳的地方,待安頓好了再來這裡找你們暢聚一番。」
黃大燦不禁恍然道:「難怪,呵呵,子謙伉儷情深,夫唱婦隨,讓人羨慕!」
徐晉和黃大燦又閒聊了幾句,正準備返回馬車離開,卻聽聞一把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咦,這不是咱們江西的鄉試解元徐晉徐子謙嗎?」
徐晉轉身望去,劍眉不由輕皺了一下,來人正是當初在鹿鳴宴上和他辯論「心學」,最後被畫了兩毛筆的清江縣舉子龔享!
第0284章 爭論
來人正是清江縣舉子龔享,旁邊還站了一名身穿舉人直裰的青年書生,估計也是參加會試的舉子,十分面生,徐晉並不認識。
徐晉本來就和龔享有梁子,再加上這貨說話時語帶戲謔,甚是無禮,所以也懶得鳥他,轉身上了馬車便吩咐二牛駛離。手下敗將而已,何足言勇?
龔享見到徐晉竟然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便上車離去,那張本來就醜陋的臉不禁漲得通紅,心中恚怒不已,徐子謙豈有此理,竟敢如此輕視折辱於我!
正所謂臉是自己丟的,面子是自己掙的,這傢伙自己無禮在先,倒是怪起徐晉輕視他來。
龔享旁邊的那名青年書生顯然也對徐晉招呼也不打的「傲慢」態度十分不爽,冷哼道:「豈有此理,此子倒是狂得很!」
龔享聞言頓時陰陽怪氣地道:「陸兄,這位可是我們江西的鄉試解元,皇上欽點的桂榜榜首,人家有狂的資本啊。」
青年書生非常不屑地道:「不過是欽點的解元罷了,有什麼好炫耀的,等會試結果一出,自然便原形畢露了,到時只怕是自取其辱。」
這名青年書生名叫陸鈛,字舉之,約莫二十五六歲,相貌平平,且嘴闊形如鯽魚,浙江鄞縣人士,乃浙江省去年鄉試的第二名,恃才傲物,素有狂生之稱。
不過此子確有真才實學,近段時間在京城參加各種文會均有出彩的表現,在本屆應試的舉子中名氣很響,乃今科會試榜首的熱門人選之一。只是這貨自己狂傲自恃,看到別人狂卻極為不爽,頗有點只許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的味道。
龔享在鹿鳴宴上「狙擊」徐晉失敗,反而出了大醜,被人背地裡戲稱為井底之蛙,所以對徐晉極為記恨,聽聞陸鈛貶損徐晉,心中暗喜,立即附和道:「陸兄所言極是,此子只是詩詞上有幾分火候,文章水平其實不值一哂,這次斷然通不過會試的,咱們可以拭目以待。」
黃大燦老實正直,此時終於聽不下去了,憤然斥道:「龔享,休得口出胡言。徐子謙的解元確是皇上欽點不假,但那只是表彰他的功勞罷了。況且,徐子謙乃童子試小三元,滿腹才學有目共睹,若不是因為右手受傷骨折,下場鄉試簡直如探囊取物。
當初鹿鳴宴上,你、蕭晚、周煦三人聯手挑戰徐子謙均敗下陣來,徐子謙這鄉試解元實至名歸,就連座師劉翰林和巡撫王大人均認可。你如今在此陰陽怪氣地貶低徐子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龔享被揭了老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惱羞成怒地反駁道:「在下並不否認徐子謙在詩詞方面的才學,辨才也相當了得。但他結交閹黨張忠,毫無文人氣節,只不過是阿諛奉承之徒罷了,吾恥與這等人為伍。」
黃大燦不禁皺了皺眉,近來有流言傳出,說徐晉之所以被天子欽點為解元,是走了御馬監太監張忠的路子,而太監集團向來與文官集團對立,更何況張忠在士林中的名聲很壞,所以這傳言對徐晉極為不利。
龔享見黃大燦啞口無言,頓時得意地續道:「當初張忠那閹人在南昌城中,假借緝捕寧王餘黨之名胡作非為,肆無忌憚地勒索民財。豫章書院的生員賀知敏被逼得家破人亡,自製了火器地雷,欲在太白樓中與閹人張忠同歸於盡,可惜最後沒有成功。據說當時正好是徐晉在太白樓中宴請張忠,所以才受到波及,以至右手骨折不能參加鄉試。所以說,徐晉交好張忠那閹人確有其事,並非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