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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馨在廳中第一把交椅坐落,雷鈞坐在第二把交椅,坐在第三把交椅的是一名三十歲許的中年男子,名字叫趙虎,也是去年跟著薛冰馨從山東逃回的響馬賊之一,渾身橫練的肌肉,人送外號病大蟲。
大蟲是老虎的別稱,但病大蟲可不是病老虎,這裡的「病」字是「賽過」的意思,賽大蟲,顧名思義那就是比老虎還要厲害。
三位當家落座後,立即便有弟兄將一名五花大綁的韃靼人押了進來,摔死狗般扔在地上,一些頑皮的小孩趁機跑上來,往韃靼人身上踢了幾腳,又或者吐口水。明朝的邊民無有不恨韃子的,就跟國人恨日本人一般。
那名韃靼人手腳都被捆住,嘴裡也塞了一塊麻布,不斷地掙扎,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眼神焦急地盯著第一把交椅上的薛冰馨,似乎有話要講。
薛冰馨柳眉皺了皺,這名韃靼人是他們今天活捉到的。每次活捉到韃靼人,薛冰馨都會帶回山寨,讓懂得韃靼語的四叔審問清楚,然後再殺掉。
然而,此時薛冰馨看著眼前這名韃靼人,卻隱隱覺得有點面熟,揮了揮手冷道:「讓他說話。」
立即便有弟兄上前,將韃子嘴裡的布塊撥掉,那名韃子喘了幾口氣,竟然用字正腔滿的漢語喊道:「薛師姐,我是馬貴啊!」
「哎呀,原來是馬貴,難怪一直覺得眼熟!」四周圍觀的寨民中有人驚呼出聲。
「咦……真的是馬貴,穿成這樣子還真有點認不出來了,哎呀呀,挨千刀的王八蛋,那些打草谷的韃子不會是你小子帶過來的吧?」
薛冰馨俏臉冷若寒霜,這個馬貴也是白蓮教弟子之一,去年冬天跟著大師兄趙全一起出塞投奔了韃靼人,做了韃子的走狗,一直沒有回來過。
「草你大爺的,馬貴,那些韃子是不是你帶過來的?」雷鈞厲聲喝問道。
馬貴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那一小隊打草谷的韃子確是他從長城外面帶過來的,要是沒有他這個地頭蛇帶路,韃子可沒那麼輕易繞過明軍的防線,跑到蒼頭河谷地一帶搶掠。
話說這已經不是馬貴第一次帶韃子溜過長城搶掠了,只是這次運氣不好,碰上了薛冰馨等人而已。當然,馬貴可不敢承認是自己帶的路,眼神閃爍著道:「不是……不是我帶路的,我也是被韃子挾迫過來的。」
三當家趙虎破口罵道:「放你娘的羅圈連環屁,老子親眼看到你搶掠糧食,還抓了一名小娃兒,當老子瞎的不成。」
馬貴苦著臉道:「我也不是沒辦法啊,韃靼人交了任務,至少要搶到兩名奴隸,完不成任務會被懲罰得很慘的。」
「俺呸,好好的漢人不當,偏要跑去給韃子當狗,現在被人家逼著搶掠殺害自己的同胞,你他瑪的賤不賤?狼心狗肺的孬種!」趙虎怒罵不已,四周的寨民也紛紛大罵。
話說去年趙全帶走了寨中的大部份青壯,跑到長城外投奔了韃靼人俺答。當時寨中只剩下近百老弱,而且糧食也不多了,再加上時值寒冬,全寨老少生死繫於一身,薛冰馨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了。
為了讓全寨老少生存下去,薛冰馨最後只好鋌而走險,帶著雷鈞等十幾名山東響馬遠走百里地,搶了左雲縣一戶為富不仁的大地主,這才僥倖熬過了寒季。
自始,薛冰馨便帶著一眾弟兄做起了無本生意,不過下手的對象均是名聲不好的貪官惡紳,對平民百姓卻是秋毫無犯。除非是遇上韃子,否則薛冰馨不會輕易殺人,對過往的行商也只收取貨物總價值的一成保護費。
而且,只要交了保護費的行商,薛冰馨都會保證他們在黑台山方圓二十里內安全通行。有一次,一支商隊交了保護費,卻在黑台山以西被另一夥強人搶了,薛冰馨獲知後,立即帶人殺上門去,硬是把貨物全部追回還給了商隊。
正因為如此,黑台山方圓二十里的範圍治安特別好,就連韃子都很少光顧這裡,因為黑台山的人殺起韃子來從不手軟,只要遇上了肯定不死不休。
如此一來,黑台山三娘子的名氣越來越響,就連附近的駐軍都對三娘子敬畏幾分,輕易不會去招惹,上頭的官員逼急了,官兵這才會進山圍剿,不過只是裝裝樣子便撤了。
所以,過往的行商寧願花錢買平安,也不願意改道,而附近的百姓更是把黑台山三娘子當成了保護神。
言歸正傳,此時那馬貴被眾人罵得滿臉羞愧,低著頭可憐兮兮地裝孫子。薛冰馨冷問道:「馬貴,趙師兄他們現在何處?」
本來還一臉羞愧的馬貴頓時神采飛揚起來,答道:「薛師姐,趙師兄現在非常受俺答王子器重。俺答王子賜給了我們大片土地,那裡水草豐美,土壤肥沃,我們開闢了大量的田地種植糧食,生活富足,而且還修築了板升城(註:板升是韃靼語,即房子),人人都有自己的房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快活著呢。」
「真的假的啊!」廳內的寨民議論紛紛,有人甚至露出羨慕之色。
馬貴見狀更加得意了,大聲道:「自然是真的,要不是因為缺人手,我們能種出更多的糧食來。韃靼人只懂放牧,不會種莊稼,所以現在板升城十分缺人手,不如大家一起跟著我回板升城吧,保證人人都能分到房子和田地。」
無論在什麼朝代,房子和土地對百姓來說,無疑都有著巨大的誘惑力,君不見,每一次改朝換代,始作俑者都會喊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