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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跳下床,迅速趿上棉鞋子,循著香味尋到了暖閣,徑直推門而入。
此時的暖閣內溫暖如春,餐桌的中間擱了一隻大鐵鍋,桌子底下挖空了,放上一隻煤爐,裡面的蜂窩煤紅通通的,將一大鍋五香羊雜燉得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徐晉正坐在桌旁美滋滋地大塊剁頤,徐家大少爺徐康,二少爺徐陽一左一右,巴唧巴唧地狼吞虎咽,活像兩頭小腦虎。嘉靖見狀差點吃水都流了一地,立即上前抄起一雙筷子就開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羊腩就往嘴裡塞,嘖嘖,那個香啊,幾乎把舌頭也往肚子裡吞了。
只見嘉靖手起筷落,如同風捲殘雲般掃蕩著,鐵鍋中的「汁平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落,把徐康和徐陽哥倆都看呆了!
徐晉敲了敲鐵鍋的邊緣,不滿地道:「哎哎,皇上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別教壞小孩!」
嘉靖腮幫子一鼓一鼓,瞪眼道,道:「就你家這兩頭虎崽子的吃相,還用得著朕教壞?拉倒吧!」說完對著徐康和徐陽兩人擠了擠眼睛,繼續大塊剁頤。
「皇上,你沒刷牙,不講衛生!」徐康義正辭嚴地大聲道。
「吃完再刷也一樣,大丈夫不拘小節,你爹沒教過你?」嘉靖滿不在乎,仍舊狼吞虎咽。
「皇上,你沒洗臉,眼屎都掉碗裡了……噢,你剛剛吃進嘴裡了!」徐陽皺眉道。
嘉靖面色一僵,想把嘴裡的那塊燉得酥爛的蘿蔔吐出來,終究還是捨不得,硬著頭皮吞了下去,一邊麻醉自己道:「火兒,你肯定是看錯了,朕從小就不愛出眼屎的。」然後筷子一撈,又夾了一根羊腸送入嘴裡。
徐康和徐陽對視一眼,立即也加速開動起來,他們可不笨,再不吃只怕最後連湯都沒得喝,徐晉見狀自然也不甘落後。
於是乎,四人就跟打仗似的,你一箸我一筷,唏里嘩啦地把一大鍋羊雜蘿蔔吃了個精光,嘉靖手疾眼快,抄起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羊雜湯,這才心滿意充地拍了拍肚皮,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這個時候,暖閣的門打開了,謝小婉蓮步輕移行了進來,初春和初夏兩人各提著一隻食盒,估計是剛從廚房打來了飯菜,三人看著已經見底的鐵鍋,不由都目瞪口呆。
嘉靖把嘴一抹,哈哈笑道:「小婉姐姐,你們來遲了,連湯都沒得喝嘍。」
徐康撅嘴著不滿地道:「娘親,皇上吃得最多,宮裡是不是鬧饑荒啊,皇上竟然跑來咱們家搶吃的。」
謝小婉不由有些好笑,掏出手帕上前給兒子擦了擦小嘴,嗔道:「瞎說,宮裡怎麼會鬧饑荒呢。」
「宮裡雖然不缺吃的,可是沒有小婉姐姐親手做的五香羊雜,朕就好這口。」說完端起羊雜湯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後長吁一口氣,露出迷醉的表情。
徐晉很是無語,徐康和徐陽哥倆則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這樣的皇上他們倒是喜歡得緊。
謝小婉溫婉地笑道:「皇上真愛吃可以天天來家裡,妾身天天做都行。」
嘉靖心中一暖,打趣道:「那朕可就當真了,到時小婉姐姐可別嫌煩!」
「不要!」徐康和徐陽異口同聲地道。
「附議!」徐晉也立即道,又補充了一句:「至少得交伙食費。」
嘉靖撇了撇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吝嗇!小氣!」
徐康立即反擊道:「皇上不洗臉涮牙就上桌,不講衛生。」
「皇上還吃眼屎,好噁心,我們才不跟他一起吃飯呢。」徐陽補充道。
嘉靖不由尷尬地揉了揉臉,初春初夏這對孿生俏婢忍不住掩著小嘴偷笑。謝小婉這才注意一嘉靖還穿著睡衣,連忙讓初春進內間取了一套徐晉的外裳給嘉靖穿上,又親自端來了熱水給嘉靖洗涮。嘉靖不由感動得眼圈微微泛紅了,又想起了當初在上饒縣城的那一段日子。
嘉靖梳洗完,整個人看上去都精神了很多,唇紅齒白的,連徐晉都禁不住暗道一聲「小白臉」。
初春初夏把食盒中的飯菜擺了上台,只是嘉靖早就吃撐了,哪裡還吃得下,催著徐晉到書房中談正事,徐晉只好草草地扒了幾口飯便與嘉靖去了書房。
「俗語說得好,皇帝也不能差餓兵啊,臣才剛吃了半肚子。」徐晉不滿地道。
「你又不是兵,是大明的異姓王啊,責任重於泰山,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朕現在很憂心,徐卿你不覺得很羞恥嗎?」嘉靖理直氣壯地道。
徐晉翻了個大白眼,提起煤爐上的錫壺,用開水沏了壺茶,給嘉靖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道:「皇上先把臣和秀寧的婚事給辦了再說其他吧。」
提起這件事,嘉靖便有些心虛了,當初他聽信了畢春的讒言才藉口國難不靖推遲了徐晉和永福的婚事,為此可沒少被母后絮叨。
「徐聊……就這麼急著睡朕的皇姐?」嘉靖這小子語出驚人地道。
徐晉直接一口茶激噴而出,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這麼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來?
嘉靖顯然也意識到玩笑開過火了,打了個哈哈後輕咳一聲,鄭重道:「天下不靖,大丈夫何以成家?張璉反賊還在山東肆虐,川蜀的百姓仍在水深火熱之中,朕若這個時候給皇姐大辦喜事,是要被萬民指著脊梁骨罵的,徐卿你能安心?即便徐卿能安心,永福也不會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