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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晉和費宏等登上了西城頭,眾將均聚於此,正在往城外的叛兵營地眺望,見到徐晉和費宏都紛紛上前見禮。
「辛苦大家了,情況如何?」徐晉微笑著問。
余林生滿臉春風地道:「通判大人來得正好,這一戰請君入甕,吳三八的精銳盡滅,您看,他們估計是準備逃了!」
徐晉往城外望去,暮色隱隱中,果然隱約見到那些叛兵在拔營起寨,估計是要準備逃跑了。
「通判大人,事不宜遲,屬下願率兵乘勝追殺,取來吳三八的首級,獻給通判大人!」邱蠻大聲道,這貨之前率領騎兵殺爽了,這時正是士氣高漲。
「對,通判大人,出兵吧!」幾名百戶紛紛請命出兵,這顯然是立功的大好機會。
徐晉卻是搖頭微笑道:「諸位莫急,他們跑不掉,大家激戰一夜都累了,先休息好,吃飽了再追擊也不遲。」
仗打到這個份上,徐晉可不急了,穩打穩紮才是王道,而且,吳三八即使撤兵,最多也是逃回南昌,遲早還是跑不掉的。
話說昨天上午便收到費采派人傳來的消息,王守仁已經在吉安府聚集了八萬人馬,即日發兵南昌,此刻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費宏的心情顯然也十分舒暢,捋著鬍鬚笑道:「子謙,此時此刻是何心境?何不作詩一首以賀!」
此言一出,費家兄弟、孟縣丞、眾將都齊刷刷地向徐晉望來。
孟縣丞頗為期待,徐晉乃連中小三元的才子,詩詞更是名聲在外,尤其是那首大氣磅礴《臨江仙》,簡直是震古爍今。
孟軒曾經反覆揣摩過這首《臨江仙》,越揣摩越覺回味無窮,不過也越是懷疑,沒有嘗盡世事滄桑的閱歷,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能作得出這種沉厚雄渾的詞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孟軒對徐晉最深刻的印象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老練沉穩、殺伐果斷。但在文才方面好像並沒什麼出眾的,所以孟軒也想趁此機會驗證一下。
徐晉不禁苦笑,話說自己似乎很久沒當文抄公了,沉吟了片刻才道:「慚愧,學生暫時只得兩句!」
「無妨,且吟來!」費宏微笑道,正所謂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絕妙詩詞本來就是一時靈感的爆發,即使是詩仙李白也不敢說隨時隨地吟出應景的絕妙詩作來。
徐晉望向城外即將消逝的暮色,徐徐吟道:「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亦從容。」
「好!」孟縣丞禁不住脫口而出。
費宏捋須笑道:「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亦從容。真英豪也,確是子謙的風格!」
費懋賢惋惜道:「好詩,當浮一大白,可惜少了兩句!」
一眾武將都轟然叫好,他們雖然聽不懂,但句中流露出來那種豪邁從容的氣慨還是能體會的。
話說當初寧王突然造反,南昌本地的官員殺的殺,降的降,整個江西風起雲湧,身為江西巡撫的孫遂身受重傷逃出南昌。
在這種「暮色蒼茫,亂雲飛渡」的情況下,徐晉率人護著孫遂一路逃往鉛山縣,沿途九死一生,臨危受命,最後絕地反殺,解了費家之危;緊接著吳三八大軍又殺到,鉛山縣城頭血戰七天,再到現在重創叛軍,令吳三八倉皇而逃……
這一路腥風血雨,這一路披荊斬棘,最後撥雲見日!
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亦從容。
這恰恰正是徐晉這段經歷的寫照,也是內心的獨白,豪邁而從容!
孟軒不由想起了徐晉另一首詩《竹石》中的兩句:千磨萬擊還堅韌,任你東南西北風。
此時此刻,孟軒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確有妖孽存在,難怪如此年紀能寫出那樣一首《臨江仙》。
這時,一輪紅日正從地平線冒出了頭,放射出萬道光芒……
第0242章 物是人非,南昌
夕陽西下暮色蒼茫,一支隊形散亂的行伍出現在弋陽縣城東的官道上,三四百人的隊伍拉得老長,顯得稀稀落落的,士兵們都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腦,精神萎靡不振,手中的長槍懶懶散散地拖拽著。
吳三八拄著拐杖站在馬車旁,臉色鐵青,已憋到嗓子眼的一句大罵最後化作了一聲長嘆,神情落幕而懊惱。想當初自己剛從南昌發兵,一路勢如破竹地收服沿途的州縣,是何等的威風八面,然而卻在攻打鉛山縣時一敗塗地,如今惶惶如喪家之犬。
話說昨天晚上吳三八中了徐晉的「請君入甕」之計,騎兵和兩千精銳損失殆盡,瞬時變成了無牙老虎。吳三八也深知大勢已去,若再不跑恐怕小命不保,所以天還沒亮就拔營起寨,丟下所有傷兵,帶著還有戰鬥力的一千五百多名叛兵撤離鉛山縣。
然而,吳三八最初從南昌帶出來的嫡系都在昨晚一戰中死的死,降的降了,剩下的都是沿途收編的各州縣衙役、民壯、流民和百姓,無論是戰鬥力和忠誠度均存在極大問題。之前有嫡系部隊彈壓著,這些「烏合之眾」還算令行禁止,現在可就難了,所以一路上不少人開了小差,僅僅一天時間,竟然跑了六七成,眼下只剩四百人不到了,可謂悲催之極。
負責趕馬車的士兵偷瞄了一眼神情落幕的吳三八,安慰道:「吳將軍,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等回到南昌城,咱們一定能東山再起!」
吳三八不禁精神一振,對啊,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當初自己被孫遂那老匹夫抓住,關在牢中嚴刑拷問,本以為必死無疑,最後還不是活著出來了,如今只不過是吃了一場敗仗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回去重整旗鼓再戰便是。徐酸子,給老子等著,此仇不報,老子把名字倒轉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