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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鵬和李力均是首輔金獻民的人,所以大家都心照,金首輔是要藉機教訓徐晉,讓他不要再伸手干政,老實當他的國公爺去。
正當大家準備看戲時,御座上的嘉靖卻打了呵欠,不以為意地道:「朕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呢,就這個啊!」
內閣三輔兼禮部尚書羅欽順神色一整,出列大聲奏道:「皇上,此事雖然是小事,但徐晉作為國公,卻粗暴干涉鴻臚寺的事務,此風斷不可長也,若是皇上不責罰,以後滿朝勛貴均越權行事,豈不都亂套了?」
「羅閣老所言極是,靖國公跋扈專橫,粗暴干與官府事務,若皇上不責罰,實難服眾!」
陸續有官員站出來,順著羅欽順的語氣慷慨陳詞,而且越說越激憤,越說越嚴重,大有不懲治徐晉,大明將國將不國似的。
夏言、徐階、秦金、費懋中等人雖然與徐晉交好,但此事徐晉確實做得過了,他們也不好出言相幫,只能保持緘默。
然而,群臣雖然言辭激烈,座上的嘉靖卻始終保持著雲淡風輕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這時,金獻民終於按奈不住了,手持玉笏上前一步奏道:「皇上,靖國公此舉確實不妥,皇上若不責罰,實難服眾,臣建議皇上下旨訓斥並罰俸兩個月,以儆效尤!」
嘉靖點了點頭:「諸位卿家稍安勿躁,你們都錯怪靖國公了,其實是朕授意靖國公全權負責接見韃靼使者的,他並沒有越權。」
此言一出,全場靜得落針可聞,剛才跳出來痛罵徐晉的言官都憋得老臉通紅,哪皇上你倒是早點說啊,浪費老子表情和口水。
金獻民僵在原地將信將疑,他十分懷疑嘉靖是為了回護徐晉才這樣說的,但作為臣子,他也不可能當著百官的面指責皇上你撒謊,所以最後只能憋出一句:「原來如此,倒是大家誤會靖國公了。」
嘉靖擺手道:「這是朕之過,怪不得大家,朕前些天便授意靖國公負責接見韃靼使者,一時卻忘了行文通知內閣,待會補上。」
皇上都道歉了,金獻民還有什麼好說的,持笏一揖退回了文官隊列當中,他本來還想藉此事再壓一壓徐晉,結果失敗了,反倒損了自己的威望,現在滿朝文武心裡都明白,徐晉雖然放權了,但依然簡在帝心,其實得皇上的寵信才是最大的權力。
此時此刻,在場的大部份官員突然間都明白徐晉為何要放權退居二線了,只要皇上的寵信還在,其他的都還會復來,譬如這次,接見韃靼使者如此重要的差事,皇上都交給徐晉了,也就是說出不出兵韃靼,基本上是徐晉話事了。
羅欽順雖然是個老好人,但也是個認死理的人,作為禮部尚書,他對徐晉接待外賓的做法很有意見,他又站出來道:「既然是皇上授意靖國公接待韃靼使者的,靖國公自然算不上越權,不過,如此野蠻對待來使,實在有失我大明天朝上國,禮儀之邦的體統。」
嘉靖淡淡地道:「我大明的禮儀是用來接待知禮之人的,朕聞韃靼使者態度倨傲無禮,更可恨的是,他們給朕進獻的美女竟是從我大明擄去的子民,對待此等無禮無恥之人,何必跟他們講禮儀,是故朕以為,靖國公的做法並無不妥,即便把他們都砍了,朕亦無異議。」
羅欽順頓時張口結舌不得語,向著御座一揖,灰溜溜地退了回去,其他大臣亦是心下凜然。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出了李大義假冒身份選附馬的事後,嘉靖痛定思痛,深感自己的耳目太過閉塞了,竟然讓反賊在眼皮底下成了駙馬,讓妖道自由地出入禁宮,這種腦袋隨時被人家摘掉的情況,想想都覺得可怕。
於是乎,嘉靖不僅加強了錦衣衛的力量部署,還重新設立了已經被撤掉的東廠,專門負責偵緝陰私不法之事,且每日都得向他回報。
所以韃靼使者進城後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嘉靖的耳目,在得知韃靼使者態度傲慢,而且還以擄去的漢女作為進貢的禮物後,嘉靖差點連肺都氣炸了。
因此剛才大臣們紛紛彈劾徐晉時,嘉靖十分的生氣,不過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年皇帝了,城府越來越心,手腕越來越純熟,所以一直忍著,等到金獻民親自上陣他才說出是自己授意徐晉接待使臣的。
如此一來,嘉靖不僅敲打了首輔金獻民,也敲打了滿朝文武,潛台詞就是朕什麼都清楚,你們可別把朕當傻子,都老老實實各司其職,誰拉幫結派搞鬥爭,朕就收拾誰。
另外,嘉靖之所以敲打金獻民,跟重開東廠也有關。東廠臭名昭著,歷朝不知有多少文官遭到毒手,而且太監集團本來就是文官集團的死對頭,牛人楊廷和好不容易才把太監集團整垮成半死不活的樣子,文官集團又如何能允許由太監把持的東廠死灰復燃?
所以首輔金獻聯同滿朝文官極力反對重開東廠,戶部也不給撥銀子,所以把嘉靖惹怒了,不過嘉靖一直忍而不發,但東廠卻也照開,戶部不給銀子他就自掏腰包,鐵了心要「開廠」當老闆。
太監本來就是皇帝的家奴,皇帝有錢有人,硬是要重開東廠,文官也沒辦法,只能幹瞪眼,如今東廠已經成功重新開張了,新任廠督跟徐晉也算是老熟人了,正是御馬監太監賴義。
由於文官阻撓開東的事,嘉靖心裡一直不痛快,所以今日便故意藉機敲打首輔助金獻民,敲打文官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