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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沒有了,呼救聲沒有了,掙扎的人和馬都不見了蹤影,四下死一般寂靜,唯余如鬼哭般的寒風在嗚咽。
楊清看著眼前這方張開了「猙獰」巨嘴的沼澤,只覺後背冷嗖嗖的,聲音有點發梗地道:「大家不要亂動,慢慢按原路退回去。」
其實,這時就算楊清不說,其他痞兵都不敢亂動,天知道這片吃人的草地上還有沒有其他泥潭?
楊清與一眾手下小心翼翼按原路退到了草地的邊緣,這才暗鬆了口氣,但看著只剩下五十騎不到的弟兄,楊千戶卻是欲哭無淚。
話說剛開始追擊時,楊清共帶來了一百二十騎,如今連孫遂的毛都還沒撈著一根,手下弟兄卻折損了大半!
……
硯崗村是距離鉛山縣城四十里左右的小山村,只有二十戶不到,村民平時靠著種地采野茶為生。
以往只要一入黑,村民們都會關門睡覺,整條小山村便烏燈瞎火的,但今晚卻有幾戶人家還亮著燈,隱約還傳出幾聲馬嘶。
房間內,一燈如豆。
徐晉虛脫般躺在一張簡陋的竹床上,連靴子都沒有脫,身上髒兮兮的,本來唇紅齒白的俊臉也變成了大花臉。
今天是正月十八,自從正月十六下午出逃,已經騎馬逃命了兩天半,徐晉感覺自己這兩天半所騎的馬,比上輩子加起來都還要多,此刻正是腰酸背痛,兩條腿仿佛已經不是自己了。
謝小婉看著爛泥般躺在床上的相公,不由有點心疼,對正在打地鋪的月兒輕道:「月兒,去看看陸嬸燒好熱水了沒,提一些來給相公洗臉泡腳吧!」
陸嬸是這家民居的女主人,騰了一間房出來給徐晉等過夜,地方狹窄,只能委屈月兒打地鋪了。
月兒答應了一聲,搖擺著纖腰圓臀開門行了出去。
謝小婉行到床邊,體貼地給徐晉脫掉靴子,然後輕柔地替他捶捏兩條腿。
徐晉舒服地嗯哼一聲,睜開眼對著賢惠體貼的小丫頭微笑一下,後者報以一個甜笑,捶捏得更加起勁了。
徐晉合上眼睛,一邊享受娘子雙手的揉捏,一邊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如今的局面。
儘管早就預知寧王會反,但徐晉一直還是比較談定的,因為根據史載,寧王這貨造反不到兩個月就被王守仁平定了,而且寧王造反的線路是南康——九江——安慶,重兵都是集結在這一帶,最後與王守仁決戰也是在鄱陽湖中。
所以,徐晉一直覺得寧王造反時,待在上饒縣會很安全,只要熬過了兩個月,等神人王守仁把寧王給滅了,那就萬事大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徐晉在餘干縣參加大舅子婚禮時,寧王便突然發難造反了,果斷將南昌的本地官員一網打盡,連孫遂本人也受了重傷,孫遂事前做下的布置也因此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徐晉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躲在上饒縣嗑瓜子看戲,坐等寧王這場虎頭蛇尾的鬧劇收場,誰知歷史的車輪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下軌跡,便將徐晉給牽扯進去了。
如果按照歷史的原軌跡,寧王會在今年的六月份才發難造反的,借著自己生日的名義宴請南昌本地官員,屆時孫遂也會出席,最後和提學大宗師許逵雙雙被殺。
然而徐晉這個穿越者橫插了一槓(玉璽事件),讓歷史的軌跡發生了輕微變化,本來六月份才造反的寧王,正月便匆匆造反了,而本來應該死在南昌的孫遂卻逃了出來,並且鬼使神差地「送」到了徐晉的面前。
或許這就是上天對徐晉這條改變歷史的「攪屎棍」,所作出的懲罰吧,讓他捲入到這場風暴的中心去。
徐晉十分明白,孫遂是江西巡撫,節制全江西的兵馬,隨時能調兵平叛,所以寧王是不可能放過這種心腹大患,如今派出大量的騎兵來追殺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徐晉很擔心,即使自己逃到了鉛山縣,寧王若繼續派出大軍來攻打咋辦?鉛山縣的城牆能抵擋住嗎?
徐晉不敢想像那可怕的後果,自己最多不過一死,小婉、如意、月兒她們如果被抓住,下場會非常悲慘。
當然,如要徐晉一開始就把孫遂這隻燙手山芋丟下,就沒有現在這麼多事了,不過,這種事徐晉能做得出來嗎?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徐晉自問沒有麼高的覺悟,但卻也做不出忘恩負義的涼薄行徑,孫遂曾多次維護自己,說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也不為過,徐晉又如何能在他受傷時丟棄不顧?
做人可以自私,但要有底線,若是知恩不報,甚至落井下石,這和禽獸有什麼分別?
徐晉正琢磨著該如何擺脫眼下的困局,忽覺大腿內側一陣劇痛,禁不住痛呼一聲猛坐了起來。
謝小婉嚇了一跳,急忙鬆開手,緊張地道:「相公,弄痛你了?」
原來謝小婉替徐晉按摩揉捏大腿,由下至上,剛好捏到大腿內側,這部位由於連日騎馬,已經被馬鞍摩擦得破了皮,被謝小婉這樣一捏,當場痛得徐晉冷汗直冒。
徐晉為免這小丫頭擔心,忍痛笑了笑道:「沒事!」
謝小婉白了相公一眼,都痛成那樣了還說沒事,不由分說便去解徐晉的腰帶,後者拗不過,只好苦笑著由她了,反正是兩夫妻,雖然還沒真正圓房,但其他所有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也沒什麼好害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