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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晉正對那桌高談闊論的書生感到厭煩時,羊肉和酒終於送上來了,不過卻讓人大失所望,酒聞起來雖有酒香,不過酒水很渾濁,有很多顆粒狀的飄浮物,難怪說「一壺濁酒喜相逢」,這時候的釀酒技術遠落後於現代,釀出的酒水自然不清澈,而且度數還很低,所以說梁山好漢個個都能大碗大碗喝酒,不是沒有原因的。
再說那碟水煮羊肉,先不論口感如何,就是那股羊騷味就讓徐晉直皺眉,很明顯,這酒樓的大廚根本沒給羊肉去腥,要自己是酒樓老闆,早把這大廚給解僱了。
徐晉倒是錯怪酒樓大廚了,其實這個時候的人根本還不懂如何使用生薑、料酒、杞子之類來給食物去腥提鮮,羊肉頂多就是用熱水煮幾次倒掉血水,這樣去腥自然不徹底。
另外,辣椒是明朝末年才傳入中國的,所以這個時候根本沒辣椒,自然也不流行吃辣,也就沒有辣妹子辣了!
儘管味道不理想,但近個月不吃肉的徐晉還是把一碟騷羊肉乾掉了。
「這家臨江樓也算上檔次的酒樓了,菜餚的水平實在乏善可陳,相比於後世的小餐館也不如,或者自己可以從飲食業著手!」
徐晉正暗暗琢磨著,便聽到那桌書生有人高聲道:「聽說今天下午,費閣老乘船抵達,從鉛山縣攜幼扶老,舉家搬到了本縣,你們知這是何緣故?」
費閣老說的自然就是費宏了,曾經官至內閣大學士。
徐晉聞言不禁抬頭望去,廳內吃飯的其他人也豎起了耳朵,八卦人人都愛聽,更何況是事關本府名人,曾經連中三元的費閣老。
那說話的書生察覺投來的眾多目光,頓時便得意起來。
「元浩兄別賣關子了,速速道來!」
在同伴的催促下,那名書生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費閣老在朝時曾阻撓寧王恢復三衛,還直言進諫當今皇上,寧王請求恢復三衛包藏禍心。」
「嗯,確有這種傳聞,難道費閣老舉家搬離鉛山縣是因為寧王?」
那元浩兄憤然道:「可不正是,聽說費閣老之所以辭官,正是因為寧王報復,暗中唆使奸臣錢寧向皇上進讒言。費閣老辭官後寧王還不依不饒,竟派賊人燒了費閣老的船和行李。」
一名書生憤怒地道:「豈有此理,寧王竟敢如此無法無天!」
元浩兄又道:「還有更過份的呢,聽說費閣老回到鉛山縣老家時,寧王竟讓人放火燒費閣老的房子,偷他家的東西,甚至把費家的祖墳也掘開了。子玉兄就是鉛山縣人,不信大家可以問他!」
那子玉兄把酒杯猛一擱,憤怒地道:「確如元浩兄所講,就在日前,在下收到家兄來信,寧王派來的賊人甚至衝擊了鉛山縣城,費閣老的大哥費典不幸被賊人殺害。現在的鉛山縣人心惶惶,都亂成一鍋粥了!」
「豈有此理,寧王竟敢如此喪心病狂,掘人祖墳乃奇恥大辱,還縱賊殺人,費閣老為何不上奏參他一本!」
「有什麼用,當今皇上不理朝政,帶著一幫奸臣內監外出遊山玩水,寧王又勾結權奸,所有彈劾他的奏摺都被扣下了!」
「難怪連費閣老都被逼得逃離鉛山縣,如此下去,國將不國,我大明江山危矣!」
徐晉心中一動,如此說來,那今天襲擊大船的水賊很可能也是寧王派來的。
「寧王?」徐晉突然覺得這名字似乎有點印象,仔細思索了一遍,不由微微一震。
印象中大明正德年間有過兩次藩王造反,其中一次就是寧王朱宸濠,不過均以失敗告終。
徐晉頓時不淡定了,要知道寧王朱宸濠的封地就在江西南昌,距離這裡不過五六百里,一旦起兵造反,肯定會波及上饒縣,更何況現在費宏還居住在上饒縣,以寧王記仇的性格,他會放過費宏?
「奶奶的,這次真跳進坑了!」徐晉不禁頭皮發麻,要知道今天的水賊可是逃掉了幾個,尤其有一個是被小婉踹翻落江的,若是沒有被淹死,肯定認得自己和小婉。
那些水賊要是寧王的人,一旦寧王起兵造反,說不定會找到上饒縣報復。徐晉並未忘記那兩名水賊游水逃離前回頭望來的兇狠眼神。
徐晉心念電轉,還好,記憶中寧王造反沒多久就被平定了,前後不足兩個月時間,自己小心提防些,要躲過這一劫應該不難,現在唯一糾結的是不知寧王什麼時候會造反。
徐晉雖然回憶史書記載得知寧王會造反,但具體是正德哪一年造反,他根本不記得了。
此刻,徐晉心中生出了莫大的危機感,就好像頭頂上懸了一把利劍,隨時可能砍下來,那滋味著實不好受。
而現在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逃離江西境內,等到寧王造反失敗後再回來,不過徐晉能逃嗎?
一介白身,沒有路引根本不允許離開家鄉百里之外,更何況明年就要服徭役了,徐晉可不想傷風感冒掛掉,所以必須參加明年的童子試,而且還要把秀才功名考到手。
這時,大堂內吃飯的人都紛紛結帳離開了,幾名不怕死的書生敢在公共場合大罵寧王,而大部分小民卻是不敢沾惹這麻煩。要知道寧王勢大,在江西境內幾乎一手遮天,簡直就是土皇帝,罵他比罵當今天子絕對要死得快。
那幾名書生見到周圍的食客紛紛離開,不禁露出輕蔑之色,繼續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不過話題卻是扯到了當今正德皇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