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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路上小心點,不要太晚回來,要不然天色昏暗看不見路!」謝小婉一邊替徐晉整理衣服,一邊溫柔地叮囑,十來歲的小女孩倒像個賢慧的妻子。
徐晉點頭嗯了一聲,背著書簍走出院門,漸行漸遠,驀然回首看到倚在柴門邊的張望的小丫頭,竟有返回去擁抱一下的衝動,不由暗暗苦笑,看來這小丫頭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是越來越重了。
書塾在鄰村郭家莊,是一名老童生開辦的私塾,主要教授兒童讀書識字,稱之為蒙學。
所謂童生,即是過了童子試前兩關的讀書人。童子試一共分為三關,分別是縣試、府試和院試,通過了縣試和府試便可以稱為童生,若再通過院試便能獲得秀才的功名。
所以說,徐晉要想獲得秀才功名,必須連破三關,縣試、府試和院試,難度著實不小,總之要比現代的小升初難上N倍。
要知道一個府參加童子試的考生少說也有幾千人,最後錄取為秀才的也就五六十人,所以競爭非常激烈,很多人考了一輩子也成不了秀才。清朝道光年間便出現過幾次百歲童生考院試的記錄,白髮蒼蒼的百歲老頭混在一眾考生當中,可謂是一大奇觀。
郭家莊那位書塾老師就是一名老童生,已經年近五十,參加院試不下幾十次了,但每次都未能取中秀才,心灰意冷之下便回鄉下開了家私塾,教授兒童讀書識字,賺點束脩(學費)餬口。
徐晉在家休養鍛鍊了半個月,自感身體有所改善,再加上這段日子讀書,積累了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今天打算到書塾去請教這位便宜夫子。
老童生雖然考了一輩子都考不中秀才,但徐晉並沒有瞧不起,畢竟考試不通過有很多原因,不一定就是學問不行,況且老童生參加了這麼多次科考,經驗豐富是肯定的,向他取些經也是好的。
徐晉背著書簍走了里許便到郭家莊,誰知剛進了莊頭便遇到了熟人——郭管家。
「真是冤家路窄啊!」徐晉心裡嘀咕了一句,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郭權帶著兩名家丁,正準備到附近村子收債,見到迎面走來的徐晉,頓時臉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喲,這不是徐大秀才家的公子晉哥兒嗎?」
徐晉微笑道:「在下一介村夫,當不得公子二字,郭大官家這是上哪發財?」
郭權嘿嘿笑道:「晉哥兒還是那麼會說話,呶,正準備去黃村那邊收點債,唉,眼看就過年了,不把那幫泥腿子欠的帳收上來,這年不好過啊!」
「那就不妨礙郭大管家發財了!」徐晉淡然地從郭權身邊走過。
其中一名家丁不爽地低聲道:「嘿,這小子還挺拽嘛!」
郭權面色陰沉地捻著老鼠須,心情很是不爽,那天他在徐晉家吃癟的事已經傳開了,讓他的威信受到很大影響,近些天去收債,那些泥腿子竟還敢跟自己討價還價,這是以往不可能出現的。
「哼,看來得尋機會收拾這小崽子一回,要不然那些泥腿子都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郭權心裡琢磨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瞧徐晉那兔崽子應該是去莊裡的書塾上學。
郭權眼珠一轉便計上心頭,對著兩名家丁嘿笑道:「且讓他得意一會,過兩天保證讓他哭,嘿,我郭權可不是那麼好得罪的。」
兩名家丁幸災樂禍地對視一眼,徐晉那小子要倒霉了。
第0008章 郭夫子
老童生名諱郭百川,字東流,自號東南山人,家住在郭家莊東南角。由於私塾是私人性質,所以官府並不提供教學用地,老童生便在家中隔出一間房作為教室。
徐晉剛進老童生家的院子,便見一婦人在晾曬衣物,約莫四五十歲,荊釵布裙十分樸素,正是老童生的妻子王氏。
「師娘!」徐晉學著古人稽首為禮,尊師重道,實在馬夫不得。
王氏點了點頭打量徐晉,微笑道:「前月聽聞晉哥兒病得不輕,現在看來是大好了。」
「孩兒好多了,謝師娘關心!」徐晉恭謹地道,幸好繼承了書呆子的記憶,要不怎麼稱呼都能把人難倒。
「嗯,進去吧……噢,等一下!」
徐晉正要舉步而行,王氏卻又把他叫住了,淡道:「晉哥兒,明天就是初一了,束脩記得交上。」
徐晉有些赧然,原來是催交學費,點頭道:「孩兒省得了!」
別看老童生開私塾,但生活過得並不寬裕,一家五六口人住在三間瓦房,還要勻出一間作為教室。
而且,農民家庭願意把孩子送來讀書識字的不多,因為既花錢又浪費勞動力,而花得起錢的大戶人家又瞧不上童生,寧願多花錢請個秀才到家裡任教,又或者乾脆送孩子去有名氣的書院。
所以,老童生招收到的學生並不多,也就十來人而已,束脩勉強夠餬口。正因為如此,徐晉對王氏催交學費的行為並不反感,只是有些為難,雖然每月束脩只需十文錢,但眼下真的拿不出來啊。
前些天徐晉已經到鎮上找了掮客(中介),準備把家裡的水田賣掉,不過到現在還沒有買家接手。
徐晉來到教室外,裡面正書聲琅琅,神情嚴肅的郭夫子手拿戒尺在課桌間踱步,要是哪個學童讀書不專心被抓到,戒尺往桌面敲一敲,那倒霉蛋便得乖乖地把小手伸出來挨一戒尺。
「夫子!」徐晉叫了一聲,郭夫子這才注意到在門口站了一會的徐晉,微點了點頭示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