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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月看著戈昂然。他模樣一點沒變,像個樸實的花甲老人,不過雙眼不似老人的渾濁,很清明。
「之前一直遺憾你不是學府的學生,如今再見著,想著還好不是學府的學生。不然的話,你成長不到現在的地步。」戈昂然不急不緩地說著,語氣平和而親切。
秦三月笑道,「院首過譽了,如今我也依舊是凡胎肉身,平凡得很。」
「過分謙虛並不好。」戈昂然說,「你給我的感覺很獨特,學府里絕大多數都比不上你。」
「獨特?」
「嗯,我說不上來,但確實是獨特的。」
秦三月不知道戈昂然到底想表達什麼。但她不選擇繼續客套,明著說:「院首,先前的事,我有些不明白。」她打算先發問,把自己放在「受害者」一方,「為什麼那些紫色的氣息會往我身體裡鑽?」
戈昂然皺起眉,「那些氣息是主動的?」
秦三月點點頭,「我只是感覺到外面大放紫光,所以不由得去看看,結果就看到一塊紫色的結晶靠近我,據居心姐姐說,我當時全身都是紫色的。」
「你知道那些紫色氣息是什麼嗎?」
這個秦三月還真不知道。她搖頭。
「上殷,你聽過嗎?」
「上殷學派嗎?亦或者上殷學宮?」秦三月疑惑問。
戈昂然搖頭,「並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戈昂然仔細瞧了瞧秦三月,甚至悄悄窺伺了她的意識,發現她的確沒有說話,真的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事實上,秦三月早就在自己被戈昂然發現的瞬間,就使用御靈師的手段將關於推演以及推演內容的記憶全部藏在了意識深處。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聖人,但她也清楚自己並沒有神魂,嚴格上說來是個凡人,只要戈昂然不跟自己一樣是個御靈師,那麼他如何都無法發現自己潛藏在意識深處的記憶。
戈昂然想了想,覺得秦三月大概真的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吧。他只得嘆息一聲,想著,罷了罷了,反正那文氣屬上殷,本身跟如家的浩然正氣就是相衝突的,自己等人也無法使用。
既然上殷正氣是主動靠近秦三月的,倒不如成全對方,就當是結個善緣了。
當然了,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也在於戈昂然本身就對秦三月抱有好感。畢竟之前在明安城荷園會上了解過,知道她當是有這個了不得的先生。
「上殷,是很久以前的一個學派大家,是文道大家,跟儒家是齊名的。」戈昂然解釋道,「儒家有專屬文氣謂之浩然正氣,二上殷有文氣謂之上殷正氣。剛才那些紫色氣息就是上殷正氣。」
「都是文氣,為什麼會衝突呢?」
「還是在於兩家在文道上的理念不同。儒家立意在於悠悠天下,在於國與家,在於萬物生靈,是個大而雜的範疇,因此儒家人士遍布天下,而上殷在於事物的本質,追求構成萬物的最基本之物,是個精而明確的範疇,也因此上殷人不多,但基本都精通於某樣事物的研究。兩種不同理念下形成的文氣,自然是衝突的。」
「那之後呢?為什麼現在不一樣了?」秦三月好學而問。
戈昂然說:「因為以前的上殷有著像至聖先師一樣的人,現在沒有了。」
「至聖先師一樣的人……誰?」
「玄女。清宮玄女。也稱玄師,清師,上殷玄女。」戈昂然說。
「玄……女……」
秦三月神情恍惚,「聽上去很了不起的樣子。那為什麼她沒有了呢?」
「聖人紀結束後,她就消失了。有人說,她是為了抵擋聖人紀世難而隕落的,也有人說她在那場世難里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去尋找秘密答案去了。沒有人確信她一定死了,但她確實是消失了。」戈昂然說,「自那以後,上殷學派逐漸凋敝,到現在僅剩一座上殷學宮不問世事地落在天下某一處,秉持著玄女的理念研究學問。」
「聖人紀,世難……」
秦三月對這個很是敏感。因為她知道,符檀就死於聖人紀的世難。她不由得問:「聖人紀的世難,到底是什麼?」
戈昂然嘆了口氣,「我沒有經歷過,但年輕時聽人說起過。他們稱之為規則肅清,是天下所有勢力,所有大家最不想碰到的世難。」
「規則肅清?為什麼說不想碰到呢?」
「嗯,摧毀萬物,以粉碎規則的方式肅清天下。」戈昂然說:「因為觸及了規則,而規則又是大道盡頭的存在,走得到大道盡頭的人,幾乎不存在。所以,規則肅清是讓人最感絕望無力的世難。像什麼虛空墜落、靈氣暴動這樣的世難,雖然應對起來困難,但起碼有應對辦法,但規則肅清……唉。」
秦三月猛然想起自己推演紫色結晶時看到的那條黑線,想起那漫天的紫氣。現在聽戈昂然說來,不由得覺得或許那黑線便是聖人紀的世難,或許那漫天的紫氣就是那位玄女的手段。
「真了不起啊……」秦三月喃喃一聲。
「什麼了不起?」
「玄女啊,阻止了世難。了不起。」
戈昂然問,「你更相信玄女是阻止了世難,而不是發現了世難的秘密嗎?」
秦三月笑道:「總是要有個美好的幻想嘛。」
「……」戈昂然覺得秦三月還純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