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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這段時間壓力過大,著急了。他這樣沒有任何掩飾的行為,很快就被解讀為「刻意掩蓋」。並且,有人暗中散布,「疊雲國被人揭了遮羞布,著急了」這樣的言論,再有「疊雲國已經敗北,不久後,大周龍甲軍將舉兵南下」、「疊雲國已有五座城池被占領」等等很多謠言傳出來。
缺乏第一情報的普通老百姓,被這些謠言影響得團團轉。
一時之間,百姓情緒從特殊紙的驚奇逐漸轉變為疊雲要亡國的恐慌。
疊雲國官方的闢謠是後手應對,根本沒法第一時間傳到所有人耳朵里,即便是傳過去了,也很少有人相信。百姓們覺得這只是朝廷阻止動亂的手段而已。
朝廷方面,一邊要討論西北邊的戰鬥局勢,一邊要對各種謠言進行闢謠,一邊要清查幕後黑手,忙得焦頭爛額。還存在著一批被謠言輿論影響了官員,也悲觀地以為疊雲要亡國了,想要保全自身,從中作梗,又給各種任務添了麻煩。
當恐慌情緒持續在各大城池裡醞釀時。
沒有任何能力去改變的普通人,只好寄希望於神明,平日裡燒香拜佛、拜神習慣了的人們,毫無疑問在這個時候,要奔赴各大廟宇、神地去求平安。
但他們恰恰沒想到,求神拜佛是擊潰他們關鍵一步。
一個又一個廟宇,一尊又一尊神像,在被眾人跪拜之時,向他們宣告:
「大周輝煌萬世」!
神似乎都覺得疊雲國要亡了。
百姓們最後的信仰與寄託倒塌。
即便疊雲國動作很快,立馬發現這些神像只是被人做了手腳而已。但仍舊是完了,他們沒有阻止事情的發生,也無能為力阻止事情的傳播。
恐慌與絕望一起在疊雲國內醞釀。
核心收縮的疊雲國極度缺乏文化意識的自我修復能力。面對這樣大規模的恐慌時,表現得很孱弱。
如果是平常,這樣的事很難發生,但現在是戰時,疊雲國的大多數精力都在對強敵上,甚至代表一個國家核心力量的聖人以及高境界修仙者們都捲入了戰爭的博弈中,騰不出手來解決這些事。
毫無疑問,這是被偷襲了。
當李明廷見著這大好疆土被恐慌與悲觀的陰雲籠罩時,當他感受著原本鼎盛至極的國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逸散時,他忽然就理解了何依依說的話。疊雲國的百姓信力脆弱不堪,一碰就碎。
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當真是「西起喧囂,北顯紛雜,東生岌岌,南有蒙土」。
若是是平常時候,疊雲國聖人還在,可以很輕易地抵禦這種外來的打擊,但是現在,聖人們都無法脫身。
李明廷只能依靠自己。
發現了已經無法從「闢謠」解決恐慌時,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清查緣由上。雖然現在國內一片混亂,但大周並不是真的像傳言那樣攻破了西北防線,沒有真正發生時,恐慌只能時恐慌,就算影響國運,也無法傷及根本。
在清查緣由時,李明廷發現在國內長期存在著一群看似毫無組織的「批評家」,這些「批評家」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靠貶斥本國賺錢,而在清查一些代表人物帳務時,總能發現很多來歷不明的錢。追根朔源後,赫然發現,供錢一方,正是如今的大敵大周的人。
一時之間,肅清朝野之聲響徹疊雲。
這天傍晚,李明廷站在望星樓上,望著已經昏黃的雕琢氣太陽。他眉頭見的疲憊幾乎無法掩蓋,眼中布滿的焦慮與煩躁。
「疊雲的根,都快被人扯斷了。」李明廷喟嘆一聲。
「陛下,事情沒到最壞。」
李明廷搖搖頭,「虧朕被稱明君,沒想到,連一群臭讀書的都管不住。現在的疊雲,看上去還沒輸,但已然支離破碎。」
他很清楚,國內一片動盪的局勢,但凡北邊大周狠下心來,暴力突破紀戊山防線,那麼之後將兵敗如山倒,一潰千里。
只差最後一陣風,高樓便要倒塌。
他皺著眉,「何依依之言,現在看來,果不其然啊。一個二十來歲的晚輩,居然比疊雲千年來眾多將臣看得更加透徹。」他看著汀幽問,「你是,是我疊雲人蠢,還是他聰明冠絕?」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汀幽這個伴君已久的老宦官絕對不可能正面回答,「陛下,疊雲千秋之業立於當今,已是偉業。」
李明廷揮揮手,不想搭理汀幽。
他神情恍惚,心裡呢喃,「真的要改變千年戰略嗎……」
他糾結著,苦難著。
破而後立是一場豪賭,堵上了千年基業。即便是李明廷也不敢狠心。
李明廷這段時間,一直在焦慮之中度過。每每他看過二十四頁信紙一番,看過疊雲上下混亂一番,就想狠下心來改變戰略,迎頭而上,但每每上朝前,見大殿眾多疊雲皇帝之印,看著這千秋之業的象徵,他又無法狠下心來做一場豪賭。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月。
國內的恐慌終於傳到了西北的軍隊之中。
之後不到十天,膠著僵持依舊的兩軍再次大戰,第一場大敗由龍甲軍送給黑甲軍。
消息傳回朝廷時,李明廷知道,再不做決定,就做不了決定了。
與此同時,南邊明安城文氣碑上,一篇《疊雲討敵檄文》橫空出世,掀起一陣恐怖的文氣之風,迅速吹遍疊雲國。眾多文人受到這陣文氣之風的洗禮,深感《討敵檄文》之中疊雲國面臨大周誓死不退的堅決之意。原本由文人傳出的恐慌情緒,又被文人逐漸消解吞噬,他們開始大肆宣揚「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