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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鍾茂典說,「這是你的父親。他一生從不曾停歇,最終在衝擊大尊者壁壘之時失敗。他深知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成為大尊者,選擇羽化,將一身氣運與道意奉獻給鍾家,留下一絲神念,至今未散,只為看到大尊者誕生。」
「我,柳易冬,出生豐大郡普通家庭,在一場戰亂之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八歲那年,我成為難民,隨逃亡者前往其他國家,因為是女性,且病弱嬌小,是最沒有尊嚴的一批人。為了活下去,同那些身強力壯之人爭食,受盡欺壓,甚至還要與野狗爭食。饑荒之間,一度被人當做後備梁,每夜都要抱著菜刀睡覺,生怕變成別人鍋里的食物。苟活到十四歲,削髮裹胸,破臉磨嗓,矇混過關,成為一名不起眼的小卒,是所有人眼裡的炮灰。但就是這樣一個炮灰,每次都能苟活到最後。行軍十年,幾乎消去所有女性體徵,從百夫長到千夫長,從駐邊疆小將,到行軍戰將,從軍統將軍,到大元帥,一百多年的時間,全在軍營之中度過,沒有人知道我是女人,在那個女性地位低下的國家裡,一旦我是女人的事實傳出去,立馬便會扣上欺君之罪,要砍頭的。」
「為了活下去,我要與其他女人成親,還要接受柳大元帥好龍陽的污名。最後,消息還是敗露。面對朝廷上那不分是非的昏君斬令,我為了活下去,率軍捅穿了整個朝廷,便要成為那個國家第一任女皇帝。但我深知,在凡俗國家裡稱王稱霸,算不得什麼,你深知無法抗衡修仙者們戰鬥隨意丟過來的一道神通。」
「我沒有成為女皇帝,而是毅然決然地退出舞台,一個人四處求仙。修煉五百載,消失的女性特徵才漸漸還原。結識鍾飛白之時,他已然是功成名就了,沒有人同意我這樣一個沒有出身的女人高攀鍾家。鍾家上下,所有人的看不起我,將我過往的歷史盡數抖摟出來,編撰成冊,舉家傳閱,說我在軍營之際,不是百夫長,是百人騎,不是千夫長,是千人騎,是人盡可夫,把我身為一個女人最後的尊嚴撕碎了。我忍得住,懂得如何在逆境之中潛行。鍾飛白也是個好男人,頂得住非議。」
「最後我們還是成了親。他要當家主,要為家族做貢獻,鍾家十五支,僅有一支站在我們這一邊。沒有人看好我們,別人只差把『失敗者』、『丟臉』寫到我們院門前了。我們頂下去了,最後鍾飛白成功當上家主。」
「鍾飛白破壁失敗,彌留之際,對我說『鍾家根子上不穩,需要革新,你一定要穩住,記得,該廢除的直接廢除,該殺的絕不留情』。鍾家無人能接替他的位置。他死了,我大可直接離開這個只給了我侮辱的家族,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依我的本事,開山立派很輕鬆。但我不希望耗費了鍾飛白所有心血的鐘家倒掉,以武力鎮壓了鍾家上下,接管了鍾家。每個人都大罵柳易冬圖謀不軌,要改鍾為柳,是賊人,甚至說之所以跟鍾飛白成親,就是圖謀鍾家,還說鍾飛白之死也與我脫不了關係,直到現在依舊有人涕嚎『愧對鍾家列祖列宗,讓賊人奪了家族』。」
柳易冬始終是那副神情,漠然看著鍾茂典。「這是你的母親,柳易冬。」
「而你,鍾茂典,生來便是天才,所有人都吹捧你,說你獨一無二,不世之材,事事順著你。而你,做得很好,驕橫、野蠻、欺男霸女、遊手好閒。在你的光輝之下,你的姐姐,原本天賦也是極佳,硬是成為了庸才。你看不起你姐姐,覺得自己有個庸才姐姐很丟臉,從來不願意叫她一聲姐姐,而她毫無怨言,因為有你這個天才弟弟而驕傲。在我籌備借大運這件事時,發現你的血脈有一絲缺陷,而要彌補那一絲缺陷,可能要同源來補。那時,你的父親鍾飛白已經死了,除了你姐姐,沒有人能來給你補。隨花是個好孩子,寧願捨棄自己所有的天賦,也要來給你補血脈,讓你成為真正的完美天才。」
「她怕你怨怪自己,讓我對你隱瞞。而你,毫不自知,居然在她失去了天賦後,罵她是廢物!鍾茂典,你能想像嗎,當初的你是什麼樣的嘴臉!」
鍾茂典失神一般看著柳易冬。
柳易冬毫不留情地繼續說:「你心比天高,基礎不穩,便要去衝擊煉器宗師,最後雷劫落下,你姐姐捨身替你擋了雷劫,神魂支離破碎。你總算是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成為你的心坎,之後三次衝擊宗師,都失敗了,你才漸漸發現自己的心坎是你姐姐,於是你想彌補,而那個時候,你之所以想要彌補,也僅僅是因為你渡不過那道心坎,成不了宗師。然而,你注意到她時,卻發現她早已不在鍾家了,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事實上,是我把她送走的,截斷了她痛苦記憶的神魂。我以為這是讓你開竅的機會,便讓你無意間發現她殘缺的神魂,以為她還活著,於是你離開鍾家,要去尋找她。」
「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逆境。我以為這次逆境能讓你成長,對你寄託希望。」
柳易冬沉重地嘆了口氣,「結果,你只是在逆境中無休止地沉淪下去。我柳易冬自認一輩子沒有做過錯事,但現在看來,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沒有教育好孩子。你變成這副模樣,怪我,是我沒有教育好你。」
說完,她呼了口氣,「之後我不會再管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次,就請你把機會讓給聽雨,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比你更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