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頁
這個有趣的現象被學府的先生們注意到了,對胡蘭很感興趣啊,很欣賞,便邀請她參與到他們先生之間的論字會上。胡蘭也並未怯場,依舊遊刃有餘地面對其他任何先生所給她出的題,往往她都能以一種奇怪但又讓人說不出哪裡不對的獨特見聞去解答。這樣一個靈動可愛的姑娘,很快就引得了好些個先生,尤其是那些一看就是爺爺輩的先生的喜愛。胡蘭把他們逗得開開心心的,只是不管他們如何詢問胡蘭的身份籍貫,她都呼啦呼啦地扯過去。
這麼一著,眾人之間便流傳著說「那胡蘭已經被青梅學府的大先生們看重了,要破例納入學府做下一代的長應大師姐」,要知道這個位置在這一代可是甄雲韶所待著的。
雖說這麼個言論不知從何而來,但胡蘭這個性格哪裡會去在意,只是覺得今天玩得很開心,也收穫了不少,合計著好好鼓搗鼓搗指不定又能有所突破。
這樣的荷園會上,依舊有許多人不止一次地提起白薇這個名字,實在是琴會上她留給他們的影響太過深刻,以至於念念不忘。可惜的是,那天過後,白薇便消失了,就好似世界上沒這個人一般,不管如何去探求尋找都沒有一點音訊。書畫會上,許多關於琴會時的作品,便是在詩文會上,那第一則登上文氣碑的作品都是寫那琴棋會的,雖然不少關於白薇的作品,但也就那一首上了文氣碑。便是現在的博論會,也依舊有不少的圈子說白薇的事,有的說起以前她的故事來如何如何驚人,當然這其中不乏編纂,有的則是專注於她的曲子,嘗試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白薇所奏的曲子的涵義。
其實,不少精通樂理的便是聽過了白薇的曲子一遍,便記下了其樂調,幾番練習改編適應之後也就能復彈了,雖說沒有白薇那般神妙,但曲子到底足夠有水平,彈起來總不算太差。但是白薇所奏的那最後一曲,便真的是沒有一個人記下了樂調了,勉強湊合著能夠彈得像,也遠遠沒有那般的情感和惹人遐想的意境。
風流公子們想的是白薇這個人,那些真正愛好樂曲的則是想念她的曲子。
而他們所想念的白薇,此刻正在想念著平生以來的點點滴滴。她還在想,是要把這些點點滴滴全部打碎沉在心裡頭,同自己一起成神後被淡忘掉,還是盡數傾吐出來,傾吐給願意去聽的人。
她做籬欄後面的藤椅上,望著籬欄那一頭坐在絲桐面前的葉撫。她在想,馬上就是分別之時了,要不要同他再說些話呢?說一些她不曾對其他人說起過的話,只能說給他的話。
只是到了最後,那些話僅僅落到了喉嚨,然後盡數被咽了下去。她不是不願意去說,只是不知道以怎樣的方式去說,她不想去面對傷感的表情,就算是分別,她希望那也是想起來能夠笑著的分別。
可是,這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分別。分別的兩方,總有一方是悲傷的。她希望他不會是悲傷的那一方。
憊懶的貓,午後的碎點陽光,流淌著歲月質感的絲桐,髮絲微動的她,淺笑認真的他。沒有言語,只是偶爾視線的交織,沒有聲響,只是片刻點頭搖頭之間。一個值得她去珍惜的日子如同溪水裡的紙船,悠悠流向遠方,或許那會在很遠的地方,變成泡爛的紙條。
一直到尋子之時,博論會劃上句號。
第五天的雜辯會,重點在於辯。雜指的是雜談,顧名思義,包含著任何內容,什麼都可以說,什麼都可以論,雜談會期間,任何參加的人可以隨心所欲地說任何內容,家國天下事、恩怨情長事、家長理短事……甚至可以指明對儒家什麼什麼教義的意見與不滿,可以提出自己對天下百家的看法等等。
說白了,對那些不得志的人來說是一個正大光明發牢騷的好時候,對那些志向遠大的人來說,是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對於悶頭讀書的人而言是一個得百家言解的時候。差不多就相當於辯論會前的開胃菜,大概也就持續了兩個時辰。
今天的重頭戲毫無疑問地是辯論會。雖然辯論會並不是對每一個人開放的,但不論是對那個群體而言,都是一次相當程度上的盛會。荷園會召開前幾個月時,學府就放出消息說重點推書為《石祝》、《浮生繪世卷》與《閒樂》,而辯論會上的主要內容毫無疑問地便是這三本書裡面的內容。辯論會也僅僅對各個學術團體開放,普遍而言,便是朝廷學士團、各大書院、大小書莊、持書使這些。單個人是無法參加的。
雖然何依依的確是不太想同禹東書院那些人來往,但無論如何他也是禹東書院的學生,在居心的一番勸說下,還是回到了禹東書院那邊,作為代表團之一參與到辯論會中去。至於胡蘭和秦三月,本來她們只能算是個人,沒法參與到其中,只好觀看而已,但大概真的應了那個傳言,青梅學府的先生們很看重胡蘭,邀請她參與到其中,胡蘭跟秦三月可分不開,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一起的,學府那邊不太了解秦三月,但看其氣質談吐也知不一般,便順帶著一起了。
事實上,胡蘭壓根兒就沒看過那三本書,基本上就是無準備上陣,秦三月雖然看過,但也沒有細緻研究過。也就只有何依依把那三本書研究得透透的,尤其是那本《石祝》,比絕大部分都懂得更多。
一共六場辯論會,形式差不多就是有學府先生在三本書中隨機選取爭議頗多的言論,以此讓人各自發表言論來解釋或者衍生。這不是單對單的論點持證形式,而是所有參與方共同進行的各抒己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