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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李命聽此,看向葉撫的眼神帶起深意。
葉撫伸手迎了迎,對李命說:「長山先生,這邊坐吧。」
李命點了點頭,輕步走到石桌旁邊,拂了拂儒衫,坐了下來。
葉撫叫來秦三月,讓她去泡一壺茶。期間,李命打量了院子一番,眉眼之間神色多變,有疑惑,有驚異,也有一絲釋然。
葉撫坐在他對面,點了點頭笑著說:「先前租房的時候,便喜愛院子的清幽,心想屋主人應當和這院子一般,只可之前沒能見到長山先生,一直覺得可惜,如今一見,不負猜想。」
「以前修這院子的時候,便想著安靜一些,就在外面多加了一條曲徑,隔開鬧市的一部分。先前聽說有人要租這院子,還在想著會不會不太習慣離街坊四鄰有些遠,如今先生喜愛就好。」李命說話很溫和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李命不簡單,最起碼在目前所見的人里很不簡單。是葉撫所見之人,在「道」上走得最遠的人,一言一行之間都契合著道意,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的程度了。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他坐在這裡,你會發現,你想看到他是什麼樣子的,就是什麼樣子的,但是當你再細想時,就會發現他始終都是這般模樣。
所謂的如沐春風,也就是那一股浩然正氣。李命是儒士,是讀書人,修出一身的浩然正氣只能說明他會讀書並且讀了很多書,能夠自己作書。但是他能做到把浩然正氣融進周圍每一樣存在之間,足以說明他在浩然正氣的修習上造詣極深。具體有多深,葉撫不清楚,因為他能夠用來比較的除了曲紅綃就是他自己。
曲紅綃修得浩然正氣以來,不過一個月,自然是比不上李命,但是如果是他自己的話,根本就沒法比,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讀書這方面的層次有多高。沒有計量和度量方式,自然也沒法相比。
於是乎,葉撫也就沒有在這方面多下心思了,順著李命的話說:「長山先生有心了。」
說著,李命目光放在了葉撫那片此刻沒有一朵花的花地上,問:「先生有種花的喜好嗎?」
葉撫搖搖頭,「沒這喜好,我只是種來做花茶和花酒的。」
李命愣了愣,然後立馬笑著說:「看著花地的話剛收過,先生應該已經在做茶酒了吧。」
葉撫點點頭。剛好,秦三月泡好了一壺茶,端著走了過來,然後將茶杯分在兩人面前,各自斟上一杯。
書屋裡本來是沒有茶具的,這副茶具還是秦三月買的,當時還讓葉撫吃了一驚,想不到自家這個小財迷居然捨得。秦三月解釋說是,書屋以後肯定會有客人來,要是來客人了,喝茶都沒有像樣子的茶具的話,就未免給書屋落面子了。秦三月在別的方面很精打細算,但是關乎到書屋的事情倒是很捨得。
「這是我做的花茶,長山先生請嘗一嘗。」葉撫半伸出手。
在茶端上來,溢出香氣的時候,李命的神色就已經有了些變化了,只不過他畢竟是這個層次的人了,不會有什麼多大的情緒起伏。他四指合了合茶杯,然後端至嘴邊,拂袖輕抿,茶水入嘴的剎那,他的情緒起伏一下子大了不少,雖不顯於眉眼,但是心頭卻不禁涌動。
這茶。
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波動,也就是並非靈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道韻流轉,也就是並非道茶。
之前剛葉撫剛說起做了一些茶和酒的時候,李命便在想會是何等層次的茶和酒,但是茶端上來的時候,他嗅了一絲香氣,沒有感受到任何道韻,也沒有感受到絲毫靈氣,只覺得是普通的花茶香,不禁有些疑惑,心想莫非就真的只是做了普通的茶。
但是茶水入嘴的剎那,他才感覺到了蘊藏其間的深深道理。在「道」的路上,他不知走了多少載了,然而觀遍天下大道,他卻只知這茶水之間有深意,但不知是何意,有多深。他只是隱隱覺得像是茶水自發而出的。
窮思,而不得解。因此,心思泛動之間起伏很大。
第九十二章 來意
「先生,此茶為何?」李命是個徹徹底底的讀書人,不明白的事情絲毫不遮掩,於他而言,世間萬物皆有可學,並無高下之分,只講求一個「心知可學便不恥下問,本知可學便力所其極」。
而這茶帶給他的疑惑,源自為人處世,立道正身之「本」。
「茶只是茶,沒有『為何』一說。長山先生,其實沒什麼大道理的。」葉撫緩緩搖頭回答。
李命循循而言:「有的品茶人說『茶』是一種不足為外人所道的非常生命,有的品茶人說『茶』是一種儀式傳承,是文明承托。先生覺得呢?」
「萬物所在都有其獨一無二的道理,每個人有個人的看法,也有其不同的用法,不論是看也好,還是喝也好,但是都不能忽略一點,茶只是茶。」葉撫回答。
「茶只是茶……」李命默念一遍後,再問:「那麼先生如何看待自己的茶呢?」
葉撫想了想回答:「先前讓茶發酵的時候,因為多眯了一會兒,沒有趕上最佳收成時間,算不得最合適。」
李命心頭有些複雜。他不知道葉撫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還是不願說出來。他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尋到了一絲奇妙的感覺,但是又轉瞬即逝。
是道?還是理?李命猜想著自己尋到的那一絲感覺到底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