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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數三聲,你若再不出來,便讓你神道破碎。」
「一,二——」
他抬起腳,便要落下去。
「仙長停腳,切莫再踩下去!」一道急促沉重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待到提燈的光亮照見他的臉後,便可以看到他的容貌,濃眉大眼,鼻直嘴正,臉型方直,一副正氣之相。
突然走出這麼個疑似山神的人,秦三月和胡蘭下意識地往後站了站。
此時這中年男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葉撫見著他,冷哼一聲:「你若是早些出來,就不用受那一腳之苦了。」
中年男人賠笑一般說:「是是是。」心裡卻想,要是早知道那一腳差點把命脈踩斷,會不出來嗎?
「你知道叫你出來的原因吧。」葉撫看著他說。
中年男人尷尬地說:「我有眼不識泰山,招惹到先生的學生,當是如此。」
葉撫厭煩地擺了擺手:「不要用你那套說辭來和我說話,恭維的話不用說,直接說為什麼就是了。」
中年男人聽此,心裡一陣苦楚,心想也是,一腳差點踩死我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到我的身份。
面對這種深不可測的人,他知道,以前那什麼客氣拍馬屁的話是不管用的,實話實說才是正理。
他長嘆一口氣,自嘲一笑,面色頓時變得一片蠟黃,不似剛才那般有神,同時一身華服也黯然褪色,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但是神采是一點不剩了。
「說起來,我這麼做,是因為十三年沒有吃到一點香火參拜氣了,作為山神的香火快不夠,神位就要不保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正氣凜然與罄竹難書
葉撫雙眼稍稍一瞥,說:「你頭上應該有一頂帽子才對。」
鞍山山神苦笑作罷,「那帽子……」他說著嘆了口氣。
「不瞞先生了,雖然有些丟臉,但到底是實打實的。」說著,他揮揮手,一抹幽暗在他頭上掠過,緊接著,一頂高帽緩緩浮現,高帽無光,被厚厚的灰塵所掩蓋住了,只見上面四個大字寫著「罄竹難書」。
葉撫旋即皺了皺眉。
「罄竹難書……」胡蘭下意識地念了出來,下一刻,便看見那山神面色蒼白,一道悶響在他胸腔之內響起,瞬間傳遞至眉心命台,一抹幽暗之色浮現在眉間。
胡蘭愣了愣,下意識揮了揮說:「對不起!」
葉撫冷哼一聲,對胡蘭說:「你不用說對不起,那四個字寫在這頂高帽上就是用來念給他聽的。」
山神聽見葉撫的話,頓時眼神一片幽暗,但是緊接著他憋紅了臉,著急地說:「我頭上帽子不止這四個字的!」說著,他連忙轉過身,背對著葉撫等人。
然後瞧見,那高帽的背後同樣四個大字,只不過換成了「正氣凜然」。
胡蘭這次沒有去念了,緊閉著嘴看了一眼葉撫。
葉撫面不改色,對著山神說:「就算念一千遍一萬遍正氣凜然也與你無關,那是你背後的字,罄竹難書才是能正面所見的。沒有人會記得你,看到你所做過的正氣凜然之事,只能看到你所做的壞事罄竹難書。」
山神如遭重擊,膝蓋不由得一彎,如同承受了泰山壓力,他艱難地轉過身,臉上一片絕望灰敗,好似在那一瞬間,他本就不光彩的臉龐變得更加的蒼白了。
「正是如此,這鞍山如今才落到這副模樣。」山神長嘆一口氣。
葉撫輕輕一揮手,瀰漫在山神身上那一股絕望戾氣消散不見,然後他轉向秦三月說:「三月,掃地風和碧空水。」
秦三月心領神會,催動身體裡的御靈之力,片刻之後,從破廟之外吹進來一道風,將幾人腳下地面的灰塵一掃而空,然後又是一團若即若離,像霧又像雨的水漂過來,如春風一般浸進前面那幾個蒲團。如溪水流動般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那些水如同染黑了的墨汁,不著痕跡地從蒲團裡面出來,飄向廟外。
山神雖然驚異於這般不知名的神通,但到底是見過世面,沒有將驚訝表現出來,相反的,對於他來說,更令人驚訝的是葉撫隨手一揮便驅散了縈繞在他身體和意識里的絕望之意。於他而言,那是一股不可言狀,尚且還無法意會的氣息,像是春風拂面,又像是春雨潤物。
「長夜漫漫,山神先生不妨說說著鞍山的故事,我是個很喜歡聽故事的人。」葉撫可親地笑著。
是可親的,的確是可親的,對於山神而言。同時他在心裡知悉了,面前這位先生不是自己能夠去招惹的,按照他的說法來便是了。
山神搖著頭說:「我哪裡稱得上什麼先生,鄙人駱風貌,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葉撫笑了笑喊道:「駱大人。」
山神駱風貌神情稍稍凝固,然後立馬笑著說:「先生請坐,招待不周。」
哪裡是什麼招待不周,壓根兒就是寒酸到不能說招待了。廟徒四壁且破舊陳朽,四面通風且灰塵遍地。
葉撫大大方方地坐在蒲團上,秦三月和胡蘭搬了蒲團坐在他身後。
駱風貌神色複雜,從那一聲「駱大人」,他便知道自己說謊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了,這位先生一眼便看穿了自己,再去耍心眼便是嫌命長了。
駱風貌坐在葉撫前面兩米多的距離。一到這要說緣由經過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傷感,他眉目之間閃爍著哀愁,長嘆一口氣然後說:「不瞞先生說,在成為這鞍山的山神之前,我本是疊雲國朝廷中人。」說著,他抬起頭看著葉撫帶有笑意的雙眼,然後咳了咳又說:「是三品文官,隸屬於工部,管轄橋道運河。一次洪澇之中,堤壩突然崩裂,沒來得及撤退,身死在洪澇之中。感念皇帝陛下,冊封四十九下等山之一鞍山山神,立神廟,供香火,尊神位正清大德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