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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撫笑著搖頭。
「我聽得可是很清楚,那就是法語!」他深陷的眼眶下,是一對發渾的褐色眼睛。
「我沒說法語,但你聽到的是法語。」
男人努力睜大眼睛,像是個憤怒的遠視眼,「你這可惡的傢伙居然糊弄我。」
旁邊的師染彎腰下,貼著葉撫小聲問:「他精神狀態有點問題?」
明明可以以神念說話的師染,選擇了更加親密的交流方式。
「嗑藥了。」葉撫絲毫不避諱,直白地說了出來。
法國男人聽見,立馬暴躁起來,像一頭瘦弱的飢餓的棕熊,「該死的傢伙,你也是那些稅金豢養的豬玀!」
「貝爾特先生,如果你不能安靜地坐下來,我可以幫你。」葉撫語氣平靜。
平靜之中,蘊含著不可抗拒的壓力。
貝爾特如同被一根針戳到了手心,驚覺一抖,然後扶著額頭,搖晃地坐在葉撫對面。
他努力回想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亞洲人的地盤兒的。但那些「高級貨」實在太刺激了,讓他興奮得大腦發顫,好似骨髓與腦漿都在一起舞動,所有的神經全用來盡情歡愉與謳歌生命了,完全沒在意這具肉體在做什麼,在哪兒。
最後,他以意識的本能說:「你這可惡的亞洲佬,是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葉撫目光依舊平靜,「可憐的傢伙。」
「我不需要你一個亞洲佬可憐!」剛剛冷靜一些的貝爾特又暴躁地吼道。
師染擠了擠嘴角。她喜歡看葉撫吃癟,但不是這種盛氣凌人的羞辱方式。如果葉撫沒在這兒,她真的很想把這個無禮的傢伙轟成渣子。
葉撫說:「不,我是在說你的孩子,真是個可憐的傢伙,有你這樣的父親。」
貝爾特憤怒地站起來,眼睛聚焦無法完全匯聚在葉撫身上,有些游離。剛享受過高級貨,他現在極度亢奮與激動,被葉撫這種平淡到近乎憐憫的語氣對待,讓他覺得羞恥。羞恥令他憤怒,憤怒令他揮拳相向。
「你這骯髒的豬玀!」
拳頭砸向葉撫的臉,但並沒有落在葉撫臉上,而是落在了一旁的牆壁上。
嘭的響聲,與指關節受到暴力擠壓傳來的痛感不僅沒有貝爾特冷靜,反而成了他興奮的助燃劑。
他扭過身,繼續揮拳。
但沒有一次碰到葉撫,葉撫甚至坐著動都沒動過。
簡簡單單的干擾感官,使其方位錯亂就能讓這個癮君子成為一個原地打轉的小丑。
轉得暈了,貝爾特才痛苦地停了下來,並且清晰感受到手背的疼痛。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痛苦地喊道:
「該死,誰攻擊了我!」
「貝爾特先生,你敬愛的天父永遠不會寬恕你。」
「不,你這骯髒的豬玀,你不應該提起天父之名。」
葉撫說:「你殺死了你的父母,你拋棄了你的妻與子,違背了家庭的契約,你信仰的自由也被你所謂的高級貨蠶食得分毫不剩了。你憤怒著,這是原罪。」
一道金色的聖光從天而降,照耀著他。他如同從教堂壁畫裡走出來的天父的使者。
「你看到一個中國人從你身旁走過,你貪圖他背包里的錢財,於是你搶劫了他。你貪婪且醜陋,這是原罪。」
「你試圖強暴你的妹妹。淫慾之蟲,是你的大腦構成物,這是原罪。」
「高級貨令你飢餓,永遠無法滿足,你可憐地將垃圾桶的殘羹冷炙吞噬一空。暴食讓你狼狽,這是原罪。」
「你從不工作,年輕時依靠父母,中年依靠妻子,離婚後,你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懶惰讓你悽慘,這是原罪。」
「你恨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資本家們,不過當然不是你有一顆階級鬥爭的心,只是無能地嫉妒著他人的財富。嫉妒讓你可笑,這是原罪。」
「最後,你違背了天父的言行,違背了天父的人人平等。傲慢讓你死亡,這是原罪。」
葉撫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剜剮貝爾特的心臟。
貝爾特眼裡的葉撫,高高在上,沐浴著聖光,如同從天而降的天使,來對他進行審判。
不,不對,他就是天使吧,不然他怎麼知道我的過去,怎麼知道我犯下的罪責!
「不,我沒有!」他眼睛瘋狂顫抖著,意識早已混作一攤污水。
那些高級貨摧殘著他的心智。
「天父要將你審判。」葉撫語氣冷漠,毫無感情。
貝爾特根本不去想一個長衫布衣穿著的亞洲面孔怎麼會成為天使了,他恐懼著審判。
他絕對是一個挑不出刺的混蛋和人渣,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始終堅定信仰著天父。
無知的信徒活在自己的信仰里,可憐又悲哀。
「請寬恕我,我仁慈的天父。」他匍匐在地,顫抖地乞求著。
「你的罪責,足夠讓你下地獄,成為魔鬼的盤中餐。」
「不!我的天父!請給我登上天堂的機會!」貝爾特激動地乞求著。
現實的生活已經讓他感覺身處地獄了,堅定卻可悲的信仰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動力。因為,神父們說過,自殺的人將失去登上天堂的機會,因為天父憐憫每一個珍惜生命的人。
「你要贖罪。」
「贖罪……」貝爾特迷茫又恐懼,盤縮在地上,像一隻淋了雨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