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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後面的廊道是沒有其他人的,都是學府的學生、先生和雜務人員在走動。白薇的出現讓他們聚焦的目光,不由得想,便是這樣的人能以學府的名義登台嗎?從打扮上看並不算驚艷,但是越瞧越覺得這一身衣服穿得很得體,尤其是那股子氣質,頗有一種似在眼前,遠在雲端的感覺。感官很好,只是瞧不出身份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了不得的人物。
廊道的盡頭是一扇門。
帶路的學生說:「前邊那扇門外就是大台了,台上座椅和置放樂器的桌架都備好了。姑娘你且先等一下,讓人把你的樂器安放好。」
「好。對了,我問一下,外面人多嗎?」
「多啊,擠滿了,閣樓上、廣場裡、廊道邊、湖面上全都是人,就等著姑娘你了。」
白薇有些憂心,倒不是怕人多,只是怕在人群里找不到葉撫,不知道他來沒來,若是沒來,那一曲心意豈不是化作了流水。
「一定要在啊,哪怕我沒看到,也一定要在啊。」她這般希望。她其實並不是很擔心找不到葉撫,只要他在,只要他聽到了,只要能把心意傳達給他,一切都無所謂了。她也就沒了遺憾了。到了這個地步,她早已不畏懼那所謂的成神,畏懼的是留下缺憾卻將其遺忘。
「姑娘,你可以出去了。」學生的話語打斷了白薇的思緒。
白薇忽地想和莫芊芊說說話,然後求一個或多或少的安慰,驀然回首,才知道莫芊芊已經離開這裡去了台下。
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只得邁步前去,去推開那扇門,走出這狹長孤寂的走廊,去向那人傳達心意。
「作切切絲絲語,與君聽……與君聽,清風知我意,君莫不知……君莫不知……」
她一把推開門。
驟然,萬籟俱靜,絲絲落定。
「她是誰?」
「她是白薇!」
「為什麼是她?」
場上,是這三種聲音。
白薇立於台上,月光好似在這一刻聚焦了光芒,匯在她身上,便讓萬物羞澀。
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過,代表學府燈台表演的會是白薇,那個枳香樓高樓之頂一年到頭都幾乎見不到面的白薇,那個一曲《籠中雀》惹得人心如絲繞欲罷不能的白薇。
她很厲害,很神秘,但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她能代表學府?為什麼一個花樓的女子能有資格去代表學府?這是眾人所不解的。
白薇的身份很快就在人群里傳開了,一片議論紛紛。有的人覺得學府太過草率,有的人猜想白薇會不會有什麼了不得的身份,有的人只等著曲子響起,然後來評判這個人是否有資格。
何依依的發懵的。他先前問起葉撫白薇時,葉撫說馬上就可以見到,本以為是姍姍來遲的會面,卻不想是以這種方式見到。她啊,居然是今晚萬眾期待的焦點,是明月之下最兩眼的那個人。
不論台下如何,坐到絲桐前的白薇便如同換了個人,不再被那份複雜的情感所牽絆。她沒能在人群中看到葉撫,太多,太遠,即便今晚的月亮很遠,燈光很耀眼,也依舊無法在人群里看見他。她抱有期待,他在。
她掀開蓋在絲桐上的布。
場下之人見到她的樂器後,除了那些見過的以外都不由得驚訝了,他們本以為會是箏或者十六弦單調琴,因為這兩個才是大家最常用的樂器。絲桐屬雙調琴,雙調琴本來就不多見,更何況在雙調琴里都算百中無一的絲桐,絲桐雙調二十四根弦,極限彈奏的跨度遍布整個十二律,但也因為此,絲桐彈奏出的曲子要更加透徹優美。
「用絲桐彈自己寫的曲子嗎?」
「絲桐彈奏的曲子大都很難,如果是自己寫的,不一定會很出彩,想必還是名曲吧。諸如《月宮》、《湘君》、《扶搖》這些。」
「不過白薇姑娘曾彈奏過自己譜曲的《籠中雀》,相當動人。」
「於情於景,彈這般曲子都不太合適吧。」
白薇收了心,眼裡便只剩下這撫弄了許久的絲桐,雙調二十四根弦在月下晶瑩一片,如同清晨林間的水痕。她戴上彈琴用的玳瑁義甲,也不做其他的調整,上手便來,毫無阻礙,如同反覆演練過上百次。
在學府特製的大台上,聲音準確無誤地落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一段樂曲落成,聲調清幽舒緩,如同黎明前的街道,有些許竊竊私語縈繞,有裊裊晨霧浮動,有早起忙碌的人輕巧步伐……
「這是什麼曲子?以前沒聽過。」
「《朝凨》,白薇姑娘自己譜曲的。」
「剛上來便是自己的曲子,看來有些本事啊。」
絲桐的聲音不停,白薇的手指每次撥弄都如同天上的雨滴,滴在小小的水窪里,激起淺淺的水波,帶來些許輕巧的聲音,讓人不忍去打擾。沉下心來,撇去雜念專心聽曲的人像是看到一座靜靜臥在晨霧之中的小城,在第一縷曙光前,將醒未醒,眯開朦朧一片,了做人間清淨夢。這般趣意十足,調子輕巧的曲子鑽進他們的心,撩撥他們的心,讓他們不禁去期待這座城池徹底醒過來,期待那霧氣散卻,丟掉這副欲拒還迎的模樣。期待讓他們陷進了這首曲子。
他們聽著白薇的曲子,站在台下望著台上的白薇,清輝的月光搭配那清麗的臉龐與軟綿意切的著裝,只覺得夢幻極了,好像台上那人不在台上彈琴,在天邊,在遙遠的天邊。他們以為那是美妙樂曲帶來的朦朧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