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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給你講過一堂課。說啊,書法家、詩人、作曲家和畫家這些,骨子都帶著書卷文氣兒,對任何事物的修飾都有著一定程度的意向表達。我們俗稱這種情況為文青。畫家畫畫,有喜好寫實的,像君安府何家那幅畫,也有喜好表意的,就像這《南柯一夢》。表意的畫,最喜好用一些小物件兒,以別樣的方式抒寫,然後表達出畫家的情感來。像這裡的燈火、霧氣、流水等等,都是表意的小物件兒,事實上它們並非主體的一部分。」
「並非主體?」
葉撫點頭,笑道:「這裡的一切啊都是那棵槐樹給自己留的清閒地兒,表達著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情感,對於旁人而言,是不起眼的小勾勒,但是畫家本人而言,卻是心頭的月光。每個文人,不,每個人在進行創作時,都會在其作品上留下只屬於自己的空地,區別只在於這樣的空地是大是小。不得不說,你很幸運,進入這幅畫,就來到了這裡。」
秦三月聽此,才猛地想起來了,「對了老師,還有個傢伙也跟著我進來了,她叫安魂人,是來追殺我的,她說她見過你!」在山海關夢境裡的兩百多次循環,都快讓她忘記了安魂人。
「嗯我知道。」
「她還說這裡面有一個埋骨之地。老師,《南柯一夢》會有埋骨之地嗎?聽上去並不搭啊。」
葉撫說,「是的,並不搭。所以,那是後人加上去的。也因此,《南柯一夢》的存在意義變了。不再只是讓人做美夢的存在,還是一個罪孽填塞之地。」
「真是……神奇啊。一幅畫,居然能厲害到這種程度。」
「畫嘛,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畫家把世界搬到紙上,賦予情感。」
「老師你會畫畫嗎?」
「會,但是不喜歡。」
秦三月「哦」了一聲後,繼續問起安魂人的事,「那個安魂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動不動就要把人變成骨頭,怪怕人的。」
「我說得再多,不如親自去看看。要知道她是什麼,就去埋骨之地看一看吧。」
「埋骨之地啊……」秦三月望了望曲徑前路,朦朧的霧氣繚繞著,看不確切。「我總感覺安魂人跟我們不一樣。」
「她不是人。」
「不不不,我說的不一樣指的是……嗯……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就是感覺她視我們是沒有意志的骨肉之物。」
葉撫笑了笑,「看一看,問一問就知道了。」
「好吧,聽老師的。」
一前一後,他們在霧氣中的曲徑上,緩緩前進。
秦三月沒來由得又想起了單綠蓉和符檀,想啊,大概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們了。「對了老師,我在山海關夢境中,見到了個跟大師姐一模一樣的人,連性格都很像,叫符檀,你說她會不會是曲姐姐的某一代前世啊?」
「前世與現世並不一定會長得一模一樣吧。」葉撫笑道。
秦三月想了想,「但我真的覺得是。」
葉撫吸了口氣,說:「的確,符檀的確是紅綃的某一世。紅綃之所以沒有命星,也是因為符檀隕落在了山海關之中,導致其生命線缺失了一部分。」
「嗯?生命線是什麼?」秦三月疑惑問。
葉撫轉過身,「把你手伸出來。」
秦三月把左手伸過去。
「習慣伸左手啊……」葉撫嘀咕一聲,然後指了指她手掌心上一條紋絡說,「這就是生命線。」
「啊?老師你逗我呢!」
葉撫笑了笑,「這的確是生命線嘛。」
「但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葉撫轉過身,大步走著,「自己去發現,你不是喜歡研究這些嗎。不要碰到問題就問我啊。」
「這……唉,好吧。」秦三月立馬又問,「不過,我想知道——這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說看看。」
「我算了算,我一共在山海關夢境裡呆了十九年,為什麼見到你,我沒有任何久別重逢的感覺呢?」秦三月對此有很大的疑惑,畢竟那十九年的時間流失感是確切的。
「事實上,現實里,你只是睡了一天而已。你會因為做了一場夢就覺得跟人久別了嗎?」
秦三月反駁:「但那十九年是確切地被我感受到的!」
「南柯一夢嘛,空歡喜一場。夢裡的你經歷了,但現實的,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秦三月想了想,也只能這麼覺得了。她深吸一口氣,眨眨眼,擠著臉憋著笑問:「我在山海關夢境裡死了一百七十多回,你有沒有一點點心疼我!」
葉撫又偏頭看了看秦三月那略顯得倔強的眼神,然後說:「有,一點點。」
秦三月樂呵呵地說,「一點點就夠了。」
「隨你。」
他們在曲徑里,愈行愈遠。
第三百九十五章 埋骨之地
沒有光照進這裡面來,到處都是昏黑。
安魂人可以不藉助光,也能看清楚黑暗,但她還是習慣了有光的地方,像在山海關一樣,即便光很昏沉,也總能感受到明亮。她站在一座幽深的宮殿前,朝裡面看去。
暗自呢喃,「又回到這個地方了……」
她手指點在旁邊的牆壁上,白色的光暈從指間流出,然後蔓延開,沿著牆壁向四周不斷彌散。很快,牆壁被點亮,如同明燈,照亮裡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