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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振聾發聵的警省,讓餘罪感覺到了全身一凜,如芒在背,他一瞬間想起自己無數次徘徊在黑與白的邊緣,而他的選擇,讓他覺得臉紅心跳。他悄悄地看著四周,除了肅穆還是肅穆,即便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身後的林宇婧,也是肅穆一臉。那聲音,仿佛有蕩滌沉滓的功效,讓餘罪覺得似乎心裡的陰暗都被放到了陽光之下,無所遁形。
「我的話就這些,同志們,恭喜你們,畢業了……作為你們的領路人,我力盡為此,今天我以一名普通警察的身份,向即將接受平安天下責任的你們,致敬!」
老校長聲音黯然,肅穆地敬了一個禮,台下數百學員,齊齊還禮。他看著整齊的方陣,仿佛他又看到自己的學生即將走向刀鋒暗戰、走向危險使命,他頹然而坐,即便是那代表著無數勳章和平安天下的無上榮光,也掩不住此時心境的蒼涼。
良久,全場肅然,一雙雙帶著遺憾的眼光似乎還等著老校長再叮囑幾句,在滯立的學員群中,不知道誰帶頭鼓起了掌,瞬間那掌聲如雨如雷,轟然在操場上響徹著,久久不息。
「你應該很後悔,沒有在警校好好學習。」林宇婧附耳道。是對餘罪說的,餘罪笑了笑,他也退了一步,也附耳道:「你錯了,只要今天走進操場參加典禮的,都不會後悔。」
也許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功效吧,林宇婧抱之以理解的一笑。台上授證開始了,多少年了,王嵐校長一直固執地堅持這個校長親自授證的儀式,其實簡單的一個儀式,在學員心中卻能感覺神聖很長時間。
「你來幹什麼?」餘罪問林宇婧,有她站在身邊,實在太招眼。
「公事,一會兒再說。」林宇婧退了一步,和很多家屬站到一起了。
她看到了很多熟人,雄赳赳的張猛,絲毫不見在廣州被人揍得慘相;賊頭賊腦的李二冬,穿著學員服,倒也蠻像那麼一回事;還有很帥很拉風的汪慎修,她對這個人印象不怎麼好,總覺得這個人心事不像其他學員那麼單純;又看到興沖衝上台的嚴德標樂極生悲,絆了一跤時,她開心地笑了,這個開心果果,渾身都長著笑料一般,什麼時候看他都開心。
餘罪上台了,從老校長手裡接過畢業證書的時候,他恭敬地敬了個入校來最肅穆地警禮,老校長像是知道什麼,多看了他兩眼,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勵。
在各班開始留影,三五結伴擺個姿勢照相的時候,餘罪奔向了一直等待著的林宇婧身邊,笑著問:「說吧,我正式畢業了。」
「挺拽的啊,還是舊事,今年禁毒局有四個指標,我們廖局長聽取廣州一案的匯報後,點名要你,上面的沒問題,許處也同意你去禁毒局,就看你了。」林宇婧道,笑眯眯看著餘罪,她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應該有一個正確而肯定的選擇。
「不去。」餘罪搖頭不屑了。
「你別真把自己當根蔥啊,雖然破了一個案子,但那很大程度上是瞎貓逮了只死耗子,還真拽上了?」林宇婧生氣地道。
「可不叫你說了,既然是瞎貓,不可能哪回也逮住耗子,我現在想想老許坑我的那些事,我就後怕。聽我們校長說得多好,不能好好活個普通人,非要干那危險事。」餘罪吐露心聲了,想了良久,看來想得很肯定了。
「你只聽半截,校長還說警察就是一種責任。」林宇婧勸著道,看餘罪又憊懶了,她不無威脅地道:「你可想好了,特勤籍和警籍是兩碼事,你不接受組織安排,就甭指望穿那身三級警司的服裝,如果不在保密單位任職,給你的就是普通警員的身份,你就得從頭做起了。」
「我說我現在連警察也不想當了,你信嗎?」餘罪道,這話真把林宇婧嚇了一跳,她欲言又止,餘罪補充著道:「這個我懂,傅國生說過,你贏得多大的享受,將來就會有多大的難受;校長也說了,穿上警服,也意味著一種責任……我想來想去,還是活簡單點好,最好不要負那麼大責任。」
把這個毒梟和校長放一起說話,林宇婧被說愣了,不過馬上她又明白了,大道至極,其道共通,餘罪比同齡人經歷過更多的事情,感觸恐怕會更深一點。只是可惜在廣州大案脫穎而出的這麼個好苗子,偏偏志向是寧願當根草,真不知道局長和廳里領導聽到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餘罪走了,像要回宿舍,林宇婧快步追著,餘罪回頭瞥了眼,不樂意道:「我都說清楚了,我明天就回汾西,我去考戶籍警去還不行?別煩我好不好?」
「還有點私事。」林宇婧笑道,一指場外的停車,笑著邀道:「今天我休息,約你去逛逛山西,要不晉祠?這個你不至於沒有興趣吧!?」
「嘿嘿,這個興趣……還是有滴。」
餘罪笑得兩眼眯成線了,以一種不懷好意的眼光盯著林宇婧,賤賤地說著,林宇婧一笑一摁車鑰匙,他倒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上車了。
於是警花司機載著這位剛畢業的學員,招搖地從操場邊上駛過,把里外認識餘罪的同學驚得下巴齊刷刷掉了一地,起鬨的、吹口哨的、怪叫喊著,從操場延伸到校門口,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余賤,你犯什麼事了。
明顯是故意的,餘罪不屑解釋,隔著車窗,向狐朋狗友很得瑟地豎了一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