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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網上看了幾個小時,十點多的時候,餘罪和袁亮商量了幾個細節,正式開始了。
進門,落座,示意著陪審開機記錄,餘罪慢條斯理地坐下,看著像泥塑木雕的李惠蘭,剛坐下,又起身添了杯水,恭恭敬敬地端到老人面前。
他看到了,這位當媽的頭髮已經白了一多半,那是愁的;他看到了,李惠蘭那張臉粗糙得像老樹的年輪,那是苦的;他也看到了,老人手上綻開的都是裂縫子,手指已經有點伸不直,那是累的。
這時候,他有點奇怪的想起了在學校學過的一個人物:祥林嫂,都是兒子丟了弄成這副德性了。
清了清嗓子,餘罪開始了,輕聲問著:「李阿姨,您好……我們這次找你來,是想問問您兒子的情況?」
「你是……有天去我店裡買東西的?」老太太利眼如刺,一下子認出餘罪來了。
「對,不過那次和案子無關,是替人買的。」餘罪撒謊道。
「那你想幹啥?情況你們比我更清楚,就有新情況,也應該是你們先知道,我就一直在沁源縣,十幾年都沒出過縣城了……哦對了,你們把我老伴抓起來,我去探視過他,就這樣。」老太太平平淡淡地道著,這個年紀,對於大部分事已經沒有個人情緒,哪怕是遭到了不公平待遇的事。
「那以前呢,我們想詳細了解一下您兒子的成長經歷,能和我聊聊嗎?我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很胖的一小子。」餘罪儘量放緩的口吻。
「都十幾年沒見了,我都快把他的樣子忘了。」李惠蘭輕聲道著,眼睛一閃而過異樣的慈祥,笑了笑,臉又拉長了,看著餘罪問:「你有兒子嗎?」
「我還沒結婚。」餘罪笑道。
「那等你有了就知道了,骨肉骨肉,什麼叫骨肉,就是你的主心骨、你的心頭肉啊,你不要在我身上費心思了,我已經熬了十八年了,你們想怎麼樣,我不在乎……你們警察不念一點人情親情,不能讓所有都和你們一樣這麼無情吧?讓當媽的,把兒子交出來,讓你們折騰……」李惠蘭怒目相向,重重地一頓水杯,擲地有聲地道。
餘罪和陪審嚇了一跳,然後兩人面面相覷,就是嘛,這誰審誰呀?
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有點走眼了,只看到了這個當母親的是如何的慈祥,而沒有發現她的堅強,恐怕在這件事上,她會比外表要堅強得多。
一招不靈,又換一招,餘罪表情一嚴肅,極似一個不得不說的樣子,掏著準備好的照片,啪聲拍到李惠蘭的面前,嚴肅而道:
「李阿姨,你逼我說的啊,省廳此次破案大會戰,已經追蹤到了您兒子的蹤跡……您看,火車站拍到的,要我說呀,這都十八年了,法制已經不像當年那樣殺人償命了,與其等著刑警把他抓回來,還不如您告訴他,回來自首啊……那樣還有個盼頭,總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就這麼耗著?您二老這年紀,還能耗幾年吶?」
雖然有假話的成分,不過餘罪確也是很動情。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惠蘭,他在想,那PS的照片絕對能瞞過她,畢竟十幾年沒見了,而且她就再精明,怎麼著也是個縣城老太太,不至於能窺到其中的蹊蹺。
「不是他。」李惠蘭輕聲道,放下了照片。
「不可能吧?」餘罪有點不信,如果說不是,肯定發現什麼問題了。
「要麼不是他,要麼就是你們造了假的。」老太太道,她看著餘罪,突然出來一句:「你沒媽吧?」
「啊?」餘罪嚇一跳,喜歡揣摩別人,今天卻被一個嫌疑人揣摩住了,可把他驚訝了。
「噢,真沒有。」李惠蘭笑了。
「您看出來了?能告訴我怎麼看出來的嗎?」餘罪愕然問。
「剛才我看見你就著水龍頭喝水,吃飯是蹲著往嘴裡扒拉,那都是沒人關心落下的壞習慣……現在又把不是我兒子的照片,放到他媽媽面前讓辨認,你連常識都不懂,這肯定是沒當媽的疼過你。」李惠蘭道,慈祥地看著餘罪,仿佛這娃比她更值得同情一樣。
餘罪眼滯著、半張著嘴、表情僵硬著,好久沒回過神來。
不用往下問了,恐怕自己那點鬼心思,逃不這位當媽的眼睛,他和李惠蘭相視的時候,有一種好惶恐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做錯事被大人盯著的那種感覺,緊張、尷尬,而且很難堪……
……
「武向前,今天咱們談談舊事,又把您老請這兒,您老沒意見吧?」
袁亮問,繞到正題,這老頭比較蔫巴,家裡據說都是李惠蘭主事。
「你問吧。」武向前道,袁亮正要問,卻不料蔫巴老頭又軟綿綿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我也不知道什麼。」
袁亮一笑,知道這種蔫巴人要頑抗起來,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特別是像他年紀這麼大了,可比那些打家劫舍的難對付多了,好在今天沒有抱太大希望,袁亮慢條斯理地問著:「以前的事先放一邊,說說錢的事。」
「什麼錢?」武向前有點納悶了。
「就是您老的收入啊。」袁亮道。
武向前怔了一下,似乎這是一個新情況,不過他憋了半天又給了袁亮一個鬱悶的答案道:「這個我不當家。」
「不當家總知道帳吧。我算了一筆帳,調資後您老的工資是三千七左右,在咱們縣算高工資了,您老伴工作也不低,兩千六左右吧,也就是說,加上原單位福利什麼的,你們二老每年收有八萬左右,那個店面每年光房租需要三萬,它的利潤就再低,純利也應該不小於五萬……這每年收入可就是十三四萬吶,還不是全部收入。」袁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