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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賈原青給預審員們的第一印象,當然,不排除酒後亂性。他的情況已經被摸了個七七八八,在座這些預審員,恐怕賈原青無從知道,這是山西省廳派出的預審專家,再加上督察的全程督導,一共四組,每組三人,就對付殺人放火的重刑犯,也不過如此的陣容。
專家開口自然是不同凡響了,每每都是輕描淡寫,這不,另一位拿著記錄,像是隨口問著:「賈原青,據你所說,你和警員餘罪是初次見面。」
「對,絕對是,今天他莫名其妙就闖進我們吃飯的包間了。」賈原青強調道。
「那你見到他,是什麼表情?」預審員問。
「我害怕……不對,很恐怖,他惡狠狠,像要殺人一樣……也就是因為反扒隊那事,他怪罪到我頭上了,要栽贓我……」賈原青又急於表白了。
「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不要講無關的話。」預審員嗆了句,話繞回來了,問著:「哦很恐怖……不過據我們對你們一起吃飯的同志詢問,他們說警員餘罪同志進門的時候很客氣,先向你們敬了禮,很恭敬讓其他人迴避,有這事嗎?」
「哦,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用好像之類的詞?」
「是。」
「如果是那就不對了,你不覺得以你所說,表情很恐怖,突然間發難,持酒瓶砸你肩膀這些,很有悖邏輯嗎?」
「這……事實就是這樣的。」
賈原青突然覺得事實不符合邏輯的地方太多,但那就是事實。
可他越敘述事實,越像假話。
「那你還忽略了一個事實。」另一預審員開始了,挑著毛病道:「在現場找到一部手機的碎片,經檢驗,上面有你的指紋,這部手機是餘罪同志的,怎麼會被摔碎?又怎麼會在你手裡?」
這個……賈原青想起來了,是自己勃怒之下摔了他的手機,難不成,這也要挑毛病?他凜然點點頭:「是,是我摔的。」
「為什麼摔?」
「他說話很難聽。」
「他說什麼了?」
「他說……我記不太清了,我……好像說我……我當時喝得有點昏,記不太清了。」
賈原青躊躇了,再往下說,就要講到與張和順、馬鋼爐以及其兄的故事了,他當然下意識地迴避這個問題,怕糾纏到更多的事。
不過越迴避,越沒有說服力,這時候連他也覺得,自己的話就像假的。
另一位預審又挑到刺了,直道著:「你的交待前後不符啊,第一次交待,你說你並沒有喝多少,頭腦很清楚,根本不可能酒後傷人……而現在,又說你喝多了,頭昏了,連導致你摔手機的原因都想不起了,你覺得這樣,能把事情搞清楚嗎?或者,其中還有隱情?」
「我……我確實有點記不清……那個,我……」賈原青拍打著腦袋,用的是左手,右手還疼著呢。他此時發現,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往泥沼里陷,想往外拔的難度,越來越大。他喃喃地說著:「真的就是陷害,他握著我的手握著瓶刺,就那麼刺他自己身上了,真的……你們怎麼不信呢?」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嘍?」預審員問。
「肯定是。」賈原青道。
「假設你這個交待成立,那意思就是說,警員餘罪同志刻意地握著你的手,把你的指紋留在瓶子上,然後刺向自己,栽贓給你?」預審員道。
「對,就是這樣。」賈原青凜然道,頓生知己之感。
不料那人面無表情地駁斥道:「如果栽贓,找個什麼地方不行,非找個人多眼雜的酒店?如果栽贓,做個樣子就行了……可事實上,瓶刺刺進他身體最深處三點四公分,他被搶救了兩個多小時,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他穿了三件衣服,警服、線衣以及襯衫,據你說栽贓作個樣子,好像不像啊,簡直是自殺呀?」
賈原青又嚇住了,刺進去多深,他還真不知道,但他記得那人就慢慢地、緩緩地把瓶刺推到自己的身體裡,他看到那血,像往外抽一樣流著,偏偏自刺的人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容,那是此生他見過的最恐怖場景,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依然是冷汗涔涔。
預審員放在桌上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了,是省廳那位的,他看了看,仍然是面無表情,慢慢地放下了,以一種平和的口吻道:
「賈原青,我們被襲的警員現在還在昏迷中,這個問題,先放放,說一下另一起襲警的事,被襲警員李二冬,塢城路街(路)面犯罪偵查大隊在籍警員,6號,也就是昨天凌晨,在解押嫌疑人途中遇襲,他被刺兩刀,嫌疑人被劫走……你對這個案子,一定記憶猶新吧。」
「知道,是我侄子。」賈原青頹然道,那個坑爹貨,把叔叔也給坑了。
「據說,你是這個案子的幕後推手?」有位預審員道,很不正式地引用了一句無關的話。
「怎麼可能?我哪有那本事。」賈原青苦笑道。
「是嗎?那這樣的話,就省點時間,兜這麼大圈子,有意思嗎?」老預審很不耐煩地道著,一靠椅背,不準備問了。另一位接著道:「賈原青,不要以為你做過什麼,都隱瞞得住,想不想看看你同夥的供述。」
預審員直接摁著遙控,頭頂的顯示器,蹦出來了一個畫面,賈原青全身抽搐,一下子如遭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