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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關鍵的證人誰都沒料到是馬鑠,更沒料到的是,這名貌似悍匪的嫌疑人交待得很利索,沒費什麼勁就讓專案組得到大量有價值的信息。
比如以製藥廠為掩護的製毒,這個創意來自於潘孟,他就是金龍,在做外貿進出口生意屢屢受挫之後,轉而開始做毒品的販運,進口新型毒品又一次遭到打擊之後,他突發奇想,搞了個內銷轉出口,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料到,居然奇蹟般地做成了。
據馬鑠的交待,他所用的手法真沒有什麼稀奇,無非是錢賄加色誘,以很低的價格便拿到了第二製藥廠的經營權,甚至於他神通廣大的,還拿回了很多處方藥物生產批文,某種意義上講,他幾乎是在合法地「販毒」。
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在操縱的,此時才發現,終極目標不是金龍,而是顧曉彤,原市委領導之女,她入股參與經營的藥廠,恐怕就有非法經營也會是一路綠燈吧?更何況,她身邊還圍著一群強有士的工商企業人士。
馬鑠開口之後,本以為杜立才是他的下線,可沒有料到,真相恰恰相反,馬鑠是聽命於杜立才行事的。這其中的意外在於,誰都沒料到杜立才居然和顧曉彤的關係匪淺。他在這個團伙里的身份,甚至比九處的內奸郭鵬廣還要高出不少。
沿著這些漸漸明晰的線索,抓捕進入的加速度……
案發後兩日,在上海抓到了一直負責販運中介的申均衡。
案發後第五天,禁毒日前一天,又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回來了,潘孟在香港落網,被九處派駐海外的外勤秘密解押歸案。
在案發後的兩周里,太原不斷有各類的官員被紀檢,被禁毒局,被公安部門請去「喝茶」,據說都是和姚曼蘭有點牽扯關係的人。這個神通廣大的女人成功的在太原給潘孟張羅起了人脈大網,他們差一點點就洗白了,潘老闆正準備拿下煤廠、桃園公館、高鐵信號等業務,如果不出事,很可能不久之後就會塑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可惜的是,並不是所有的冒險都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兩周後,通向太原市第一看守所的路上,許副廳長的專車在行駛著,是看守所的方向。車裡肖夢琪在簡要地匯報著支援組和九處的協查案情,進展比想像中要快。
許平秋顯得漠然,在說到馬鑠時,肖夢琪有點奇怪這個人比想像中好審訊得多,許平秋不屑笑道,這種人是生不惜命,死不悔改那類,知道活不了乾脆圖個痛快。又說到申均衡,還提到那些尚未歸案,或者不可能歸案的嫌疑人,許平秋撇嘴道,老話講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要是資本主義喜歡這些人渣,我倒不介意他們都過去。
這像一個玩笑,每年外逃的貪官已數以萬計了,現在省府下令,處級以上登記、廳級以上上繳護照,下文後才發現不少人民公僕全家都是外籍,甚至有的自己都是外國人了,又為官場平添了一場笑話。
車泊在看守所停下了,下車時,肖夢琪追著許平秋的步伐,笑著問道:「許副廳長,我有兩個疑問,能請教您嗎?」
許平秋側頭瞧了瞧,在警營女人有天生的優勢,而漂亮一點的,可能優勢會更大,比如肖夢琪就是,要算上性別的成分,省廳里已經數得著了。
「說吧。」許平秋不動聲色道,遞著證件,進看守所。
「為什麼我覺得您在聽案情的時候從來都很簡要,但恰恰關鍵的部分,別人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您卻做得到呢?」肖夢琪問,閃爍著忽靈靈的大眼,毫無疑問,這種眼神是所有男人都不會拒以千里之外的。
「我不看案子,我只看人,找最合適的人去做它就行了。」許平秋道,瞥了肖夢琪一眼,背著手頭也不回地道:「比如我就看得出,你剛才這話有拍馬屁之嫌。」
肖夢琪哧一聲,羞赧一笑,許是真有,她訕然又道:「那我就繼續拍許副廳的馬屁,第二個問題是,我們來這兒見杜立才,還有什麼意義?」
許平秋停下了,躊躇片刻,審視著肖夢琪,突然問道:「你怎麼看杜立才?」
「死有餘辜。」肖夢琪道。
「那馬鵬呢?」許平秋又問。
「死得其所。」肖夢琪想想,大膽地道。
「不全對,杜立才的資歷比馬鵬還老,他明知是死路還走到現在,也許在他自己看來,自己就是死得其所。」許平秋道:「反觀馬鵬,如果從法律的角度講,他又何嘗不是死有餘辜呢?我們當警察不排斥有人情的成分,可不要讓人情主導你的思維。」
「哦,我好像明白了。」肖夢琪肅然道,明白領導的良苦用心了。
「那你告訴我,意義何在?」許平秋問。
「讓更多的人,不要重複他們的路。人治終究還是要用法治替代。」肖夢琪道。
「對,防微杜漸,從壞人身上能學到的東西更多。你快學會當領導了。」許平秋轉身走著,邊走邊道著。
「那什麼時候,才算真正學會了呢?」肖夢琪大膽地追著問。
「什麼時候不近人情了,就學會了。」許平秋回頭看了眼,輕描淡寫地是如是說:「儘管我很痛心,但我不得不承認,從法治的角度看,馬鵬和杜立才都該死,只是我們人為形容成死有餘辜和死得其所。」
一言而走,好像這是事實,肖夢琪躊躇了下,意外地想起了餘罪,他的處理意見遲遲未出,似乎在下面看來確實不近人情,可如果站到領導的角度來看,對這麼一位出名的「黑警察」進行嘉獎,又將把法與理,置於何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