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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帥一笑,勉強相信了,不過他提醒著:「可能不行,你想過沒有,家裡出這種事,她不得把警察恨到骨子裡?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啊,她學的是法律專業,正在考律師資格證,我想啊,她心裡應該有執念,有一天要扳倒你這個黑警察的。」
這話聽得餘罪叫一個胃疼,不過他咬咬牙道:「隨便吧,她翻不了案……那個,你說,能做點什麼?」
「人不就在那兒嗎?想做就做唄。」邵帥一擺頭,餘罪一驚,側頭一看,兒童醫院對面的小區入口,一個臨時的年貨的攤子,紅紅火火攤子,略顯冷清的場面,讓他咯噔了一下,然後一下子好強的愧意湧上心來了,他看見了,那個賣東西的正是賈夢柳。
「她很好找,年前連打了三份工,飯店關門後就在這兒賣對聯,晚上還到麥當勞當服務員。我都有點佩服這小姑娘了。」邵帥道,果真是欽佩地看了一眼。
對於每一位自食其力的人,都值得欽佩,而這樣家庭破碎後還挺著腰站著的,尤其如此。
餘罪二話沒說,拉開車門下了車,奔向了馬路對面的攤位,剛過路面卻又躊躇了,就像做了錯事不敢回家的那種感覺一樣,雙腿灌了鉛一般地沉重,在垃圾箱旁邊逗留了半支煙的工夫,又靠著街對逗留了多半支煙的工夫,近在咫尺的距離,咋就那麼難以逾越呢。
是位臉凍得通紅的姑娘,她不時地附身收拾被風吹亂的對聯,每每過往居民,她總是脆生生的招呼一句:「對聯、中國結……阿姨看看吧,有手工寫的。」
間或有一位兩位看看,也就看看而已,半天只賣了一副三塊錢的小對聯,那姑娘收著幾塊錢零錢,小心翼翼地裝進了口袋,拉上了拉鏈。
餘罪注意到了,露趾的手套,凍得手哆嗦,一剎那他按捺不住了,匆匆奔到了攤前,中氣一提,準備說句話,那姑娘卻是緊張地怯生生地道:「哥,你是物業上的吧……我馬上走,我家就住這個小區,幫朋友推銷點。」
餘罪一愣,哦,自己穿上沒銜沒肩章的制服,可不得當成物業的,他趕緊道:「不是不是,我……買對聯。」
「哦,嚇我一跳……那您看看,門有多大?大中小號的都有……還有燈籠、中國結要嗎?」姑娘高興了,來了個善客,她笨拙地推銷著。
「要……」餘罪沒得說了,一揮手:「都要!」
「啊?」姑娘奇怪了,那眼神,像看到頭腦不清醒的了。
餘罪趕緊掏錢,邊掏邊說著:「中國結、燈籠我都要了……對聯有多少副,也都給我……你別這麼看我啊,我自己有個小公司,給員工們發發……你看我不像老闆啊?」
「這樣啊……那好,我還有一百多幅,您確定都要?」姑娘驚喜了。
「廢話,都要……別磨蹭,給我包起來。」餘罪很土豪地道,那姑娘高興了,連掛的帶展示,加上存的,兩個大包,一下子把攤面收拾了個差不多,餘罪看還有幾幅手工的對聯,一招手:「那些也要。」
「這個……也……也要?」姑娘結巴了,又嚇著了。
「又怎麼了?」餘罪不耐煩地道。
「那是綠底和藍底的對聯,咱們太原風俗,當年有親人去世才貼這種聯。」姑娘小心翼翼道,以很憐憫的語氣關心著:「哥,您什麼人去世了?第一年貼綠聯,第二年貼藍聯,別貼錯了。」
這也不能貼這麼多啊,餘罪苦著臉,吧唧一拍額頭,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就不要了。」
「哎,好嘞……一共……八百七,大對聯五塊錢一副,中的四塊,我給您優惠七十吧……」
「不用不用,大過年的,你給我優惠,咱不差錢,給我……」
「哎,謝謝啊,哥……我幫您。」
「不用不用,我趕時間。」
一手提個大袋,胳膊上還掛著燈籠,脖子裡套著大紅的中國結,就那麼走了,背後那姑娘瞠目結舌,拿著一摞錢,直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究竟怎麼個回事。
嘭,開門,往車後一扔,扔不下的,往車裡一撂,餘罪拍拍手,看著笑得直呲的邵帥道:「兄弟,過年禮物有了啊,全送你了。」
「這個傻逼,哈哈。」邵帥笑得直顫。
餘罪絲毫不介意了,靠著車窗問著:「幫哥辦件事怎麼樣?」
「什麼事?這次勞務費都還沒給啊?」邵帥道。
餘罪這回是真不差錢了,掏著口袋,隨便抽了一摞,啪地拍到邵帥手裡道:「你的勞務費在裡面,剩下的給我辦點事。」
「哦,我明白了。」邵帥笑了。
「明白什麼了?」餘罪問。
「她要賣對聯,就買點;她要送外賣,就多叫兩回;是不是這個意思?」邵帥笑著問。
「哎喲媽呀,帥真聰明,怪不得私家偵探呢?」餘罪贊道。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好吧,以後這外賣以及車費,全找你報銷啊。」邵帥發動著車,倒了出來,一停間,撂了句:「想好啊,這可不是包養女大學生,還有好處,你就做再多,也換不回人家爸來,而且讓別人知道,只能說你是傻逼。」
笑了笑,發動車走了,餘罪愣了下,也是啊,這脫褲子放屁的善舉,連自己都沒想清楚,怎麼就做這事。
他默默地往醫院外的路上走著,往事如夢如幻又上心頭,他說不清那種複雜的感覺,只是隱隱地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