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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一把的痛快,再怎麼說也比委屈著的窩囊強。
這不,連袁亮也跟著下水了,他看著局裡大門忙碌進出的曾經同事們,瞥眼看餘罪道:「余所啊,要是兄弟們都脫了警服,你可得給找好下家啊。」
「沒事,包在我身上。」李逸風拍著胸脯道,不過他一開口,換的卻是大夥質疑的眼光,於是訕訕退開,問著餘罪道:「哥,這咋辦,要不給我爸打個電話。」
「不用,這事沒人敢處理咱們。」餘罪道,很肯定。
「你確定?」袁亮不相信了。
「當然確定,要追究私放嫌疑人的責任,我們當然跑不了,可顧局是專案組長啊,難道他沒責任?最起碼沒有把咱們教育好,是他的領導責任吧?光等著坐享其成,哪有那麼好的事。」餘罪嚴肅地道。
於是這個肅穆的環境,不緊張了,反而響起了一陣吃吃的笑聲……
……
「停!」
城關派出所杜偉平所長一伸手,後面吃力地往山上跑的片警們好容易喘了一口氣。
哎媽呀,聽說抓殺人嫌疑人,可把所里警力忙壞了,從家裡查到店裡,從店裡查到親戚家,居然都不在家,還是碰著了六十多的老太太,杜所長認識,隨口問了句,這才找到地方。
這位年過四旬的老所長對本案還是有了解的,他叫停了一隊警察,回頭擺著手,連喊著往後退,退了好遠,就坐在山路上,抽菸的,喘氣的,看得心情本就不怎麼好的杜所長罵著,娘的,看這一個個熊樣,只能尼馬上了酒場,打了麻將,上正場就犯慫,聽口令,立正,稍息。
把隊伍整理了一下子,他又看著那個冒著縷縷青煙的地方,沒錯,是祭祖,一大家子,三十多口子,老的拄拐的、小的還抱在懷裡的,偶爾間能聽到淒切的哭聲,杜所長不時的巡梭著,看著他這一隊二十多名警力的隊伍,似乎在想一個更合適的解決方式。
小縣城和大地方不一樣,隨便拉仨人說不定就一對半是親戚,就這麼抓回人去,他怕自己一家都得被人戳脊梁骨。老百姓心裡那桿秤,準星可不是法律條文,李惠蘭兩口子在縣裡實在是太出名了。
又有隊伍來了,是防暴巡邏的,十輛車,五十多人,差不多把縣城的巡邏隊全部拉來壯聲威了。
杜所長鼻子嗤了聲,實在覺得沒必要,就連他聽說把武小磊抓回來,也覺得沒必要。
可職責終究還是職責,他守在下山的路口,等了不久,那一行祭祖的隊伍嗚咽著下山時,他吼了聲,自己的片警隊伍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杜所長一馬當先,攔在當路,雙手一合,連連作揖,開始執法了:
「等等……武叔,李阿姨……各位叔叔嬸嬸輩分的,都認識我杜偉平吧,我對不住了啊。」
隊伍停下來了,武小磊被父母攔了背後,杜所長有點難堪地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讓孩子跟我們走吧,都十幾年了,該有個了結了……小磊,好樣的!」
說著,還贊了句,武向前抹著眼睛,看著如此多的警察,他道:「杜所長,讓他自己走著去吧……十八年了,最後一段路了,讓我們老兩口把這個逆子親自送走……謝謝你們啊,謝謝你們讓他回來上炷香、燒刀紙。」
說著老淚縱橫,人群嗚咽聲起,武向前悲切的臉,看著就差跪地求人了。杜偉平鼻子一酸,這白髮人送黑髮人送的,他回頭吼著:「都讓開!」
一吼路開,一隊片警帶著這隊伍迤邐下山,到了山腳,杜偉平和巡邏警交涉著,那剽悍的隊伍空空地讓開了一條路。
這是一群白髮蒼蒼的父母叔嬸,誰又下得了手?
於是縣城裡就出來這麼一個奇觀,一隊老的快走不動了,小的還抱在懷裡的,幾十人的隊伍慢慢地走著,隊伍後面,跟著上百名隨時戒備的警察。
「那是誰?向前那兩口子?」
「對,是啊……中間那是?啊,那是小石頭,他回來了?」
「就是啊……」
「嗨,這一家子是怎麼了?」
奇異的隊伍,穿街而過,引起了莫大的好奇,不少驚訝的、愕然的、甚至於認出武小磊來的,好奇地跟在隊伍的背後,甚至於那些雜牌拼起來的片警隊伍、巡警隊伍,曾經也不過是張家的淘氣包,李家的鼻涕娃,跟來的群眾連那些警察隊伍也沒放過。
有人在拽著胳膊,嗨,鐵蛋,這咋回事。
當警察的一拉臉,說句執行公務,肯定會贏得一堆鄙視:切,看把你拽得。
有人甚至插進了警察的隊伍里,左右好奇地問著:咋啦?咋啦?這是。
去去去,插隊的被巡警轟出隊伍之外,然後人群一陣起鬨。
就是啊,拽個毛呀,誰不知道你是找不著工作才去應聘當巡警的,掙錢不多脾氣還不小!?
來了,來了,曾經還記得那年血案的人,曾經目睹這一家十幾年艱難的人,看著武向前、李惠蘭夫妻兩人,不時地悲慟地抹著淚,他們抱之以同情的一瞥,然後對著那些整裝整隊的警察,呸地吐上一口。
來了,來了,王麗麗從她棲身的那個快遞公司奔出來,她看到了人群之中,已經長大成人的武小磊,十八年前的驚恐,仿佛今天才化開這個心結,她莫名地有點愧疚,看了一眼,悄悄地躲開了。
來了,來了,幾十人的隊伍席捲著鄰里、席捲著街坊、席捲著這個小小的縣城,看到丁字路口那個偌大的「人民公安」標識時,李惠蘭再忍不住了,哇聲大哭,一側頭抱著兒子,難受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