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頁
「是嗎?不覺得呀。」餘罪道,確實有點納悶,沒發現自己成長這麼快呀。
「謙虛了啊,你的事許處給透露過一些,能站著從裡面走出來的人都不簡單,不管他是警是匪。」馬秋林笑著道,眼睛裡有股異樣的東西,餘罪笑了笑,沒解釋。老頭指著名單就事論事了:「這幾個人很有代表性,杜笛,當年人稱『四隻手』,這傢伙的雙手比鑷子還厲害,最出名的一件事是他和身邊的同行打賭,從一輛公交車上,一站路連扒七個錢包沒有被人發現;張大卡,這人叫『順毛』,市里老點的警察應該對他有印象,八十年代後期他風光一時啊,組織了一個『南下支隊』,專門到南方城市扒竊,那個工資還是幾十塊錢的時候,他就開了輛皇冠回來了,後來嚴打被判了個無期,應該出來了……
呂長樹,綽號老木,技術一般,比較擅長團伙作案,當年是專干集市買賣,哪兒有集市,他們一撥人從街頭掃到街尾,干一票就能好過半年。當時好多派出所的警察見著他們就頭疼,抓抓不完,打打不掉,掃清他們的時候還是武警出面,當時他們的團伙已經發展到近二百人了……李力,這也是奇人,人稱『一指』,我審過他,這個人天賦異稟,食指指節多一節,手指特別長,雙手十指,有八根幾乎已經沒有指紋了,他偷東西從來沒有栽過,栽在銷贓上了,最後一次應該判了七八年,之後就消失了……范大偉,這個人叫臭蛋,後來染上毒癮了,也不知道下落……」
大致羅列著這些極品的人渣,馬秋林突然間發現,餘罪聽這些津津有味,渾然不像有些初涉警中的小年輕那麼白痴,當然,也不像某些正直人士那麼厭惡,反倒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表情。馬秋林說了半晌突然想起這也是獵扒風頭正勁的人物,他轉移了話題問著:「這些人雖說都是賊,可賊和賊不同,你也搞了幾個月了,這個案子碰到的賊,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她應該是有機會接觸這個層面,否則這類技巧可不是誰都能學會的,不至於單單就是自學成材吧?所以我覺得,她的根應該還在這個堆里,只是被時間湮沒了而已……馬老,我想請教個問題,您接觸過或者聽說過這種手法嗎?比如,你戴個著項鍊,我就面對面,或者站在你的側面,用其他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後……偷走……」餘罪做著示範,這是他親眼所見的,而當時只是判斷偷到了東西,卻沒有發現對方是怎麼動的手。
「嗯……」馬秋林拍拍腦袋,思索著,一會兒又手指點點額頭,像在苦思冥想著,不確定道:「應該有,但我沒有親眼見過,這些賊技藝高超的人不少,有些手法,不是我們這個層面能接觸到的。」
「那技術最高的是誰。」餘罪問。
「不就在你的名單上嗎?」馬秋林道。餘罪拿起了名單,馬秋林指了指一個叫「黃解放」的名字,道了句:「諢號叫『黃三』,三隻手的三,我從警之前他就是賊王了,八十年代最早一次嚴打讓他趕上了,當時說起來慚愧,其實沒什麼證據,就是他有巨額財產說不清來歷,而且根據走黑路的人物交待,直接把他定罪了,判了十五年……這個賊王,都現在都被同行稱為三爺。」
「財產來源不明?根據傳說定罪?」餘罪愣著道。沒想到傳說的「三爺」居然是真有其人。某次不經意從毛賊嘴裡聽說過,他也經常搬著這個名頭嚇唬人。
「不稀罕,那年代,槍斃嫌疑人都得有指標,完不成是不行滴。」馬秋林道。餘罪笑了笑,沒往下問,指著名字道:「我說呢,這個的卷宗上根本沒有反映出具體的案情,交待的案子也前後矛盾。」
「沒辦法,那個年代就那樣……黃解放之後,才有這些人的風光時代,後起之秀杜笛之所以稱『四隻手』,就是覺得自己比黃解放要強,多一隻手,呵呵。這些人,不知道爭這些虛名有什麼用,而且還是賊名……傳說當時的火併很兇啊,當年黃三的弟子都在臂膀上刺四個大字,叫『盜亦有道』,之後杜笛對有這種刺青的人下狠手,不是挑手筋就是剁手指,對賊而言,這基本就斷了他再在這一行混的本錢……後來又傳說,黃三入獄也是當時杜笛搗的鬼,他教唆別人檢舉揭發出來的,所以黃三這窩,是散得最早的,不過杜笛就坐上賊王的座位也沒幾年……不管盜中有什麼道,畢竟是盜,和主流總是格格不入的,在哪一個時代也不會是正道。」
「我知道。」餘罪點點頭,仔細地疊好了紙張,裝了起來,馬秋林也是眼不眨地看著他的雙手,手指修長,摺紙的動作看上去很輕盈。
不經意間,老頭的手驀地從口袋裡抽出來了,拇指一彈,一枚銀亮的東西直奔餘罪的面門,餘罪像下意識、像有防備一般,伸手一挾,夾住了飛來的東西,看清了,是一枚硬幣。不過他異樣地看著馬秋林,可不知道所為何來。
馬秋林笑著,很善意地笑著,慢慢地從餘罪的手指間取走了硬幣,那硬幣在他的指縫間翻著個,像被無形的魔力控制著方向一般,從小指攀上拇指,又從拇指滾落回小指,驀地又被一彈,叮地一響,硬幣飛起來了,凝視間,馬秋林像在考校他的水平。餘罪伸出手來,看也沒看,那硬幣重重地落在他的手心,是一枚銀色的,花紋已經磨得幾乎看不清的硬幣。餘罪翻著手,那硬幣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指縫間來回翻著個,然後只見他用力一彈,硬幣在手心飛速地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