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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罪問:「什麼忠告?」
「忘了她。」馬鵬道。
「為什麼?」餘罪不服了。
「上級組織這次審查目的就是這樣,她如果沒有叛逃,總會有回來的一天的,在此之前,林宇婧是不存的;她如果叛逃了,永遠也不會回來,林宇婧也就沒有存在過……」馬鵬頗有深意地看了餘罪一眼,似乎在惋惜,他重複著忠告道:「所以,忘了她,對你好,對她也好。」
言盡於此,馬鵬保持著標準的站姿,說話的時候嘴唇幾乎不動,表情根本沒有變化,說完時,看著電梯上來,隨即踏步,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保持著冷漠的表情上樓了。
最後出來的是滑鼠,標哥那玩牌腦袋,估計被問得不輕,他擺著手,兩人一起出了禁毒局,滑鼠開著隊裡的車,好大一會兒齜牙咧嘴說不出話來,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憋出來一句問:「你去哪兒?」
「我他媽怎麼知道?」餘罪苦著臉道。
「真尼馬的,問了老子四個小時都沒管飯,還讓老子定時匯報……再這樣老子不當這狗屁警察了,老子也販毒去……」滑鼠罵咧咧地發泄著不滿,回頭問著餘罪:「哎余兒啊,不會是真的吧?我咋就覺得不可能啊,緝毒的成販毒的了,還殺了個駐外警官。」
「我也不說清楚……我腦子很亂,我想睡會兒。你把我送莊子河吧。」餘罪疲憊地道,僅僅是一次問話,他仿佛已經心力交瘁了。
送回了莊子河,滑鼠同情地看了眼踽踽獨行的餘罪,駕車先走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躺在宿舍很多事還沒有理出頭緒,隊裡鬧哄哄的來了一堆人,指導員帶著隊員們,簇援著開發區分局的幾位,敲響了門,一開門擁進來二十幾位,嚇了餘罪一跳,個個興高采烈的,不容分說押著餘罪喝酒去,鬧了半天餘罪才搞清楚,自己已經榮幸地身兼兩職,成開發區分局的副局長了。連老狗、大嘴巴、師建成也混了個副科,都樂歪嘴了,嚷著請全隊嗨皮呢。
猜拳行令,觥籌交錯,席間喝得滿面紅光的餘罪突然間發現自己變了,變得自己有點厭惡自己了,變得虛偽,總戴著一副假面,藏著自己的真實想法;變得自私,總在籌謀著獎勵、提拔,然後風風光光地站在人前。他明明恨不得去把林宇婧找回來,卻還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且他覺得自己開始猶豫,這些職務、這些錢、還有身邊那些女人,總讓他變得越來越猶豫。
一肚子男盜女娼,老子成了差不多全市最年輕的分局長。
滿心思精忠報國,林姐怎麼就成了毒販的情婦和保鏢呢。
這人的境遇吶,怎麼變化得如此讓人啼笑皆非呢?
是夜,餘罪酩酊大醉,笑完了哭,哭完了笑,幾個人都把他勸不回去,不過第二天,他又若無其事地去開發區分局報到上班了,據說這顆冉冉升起的警星市局各位領導高度重視,本來送個分局副局長上任也就是局裡辦公室或者人力資源部辦的事,而他不同,是王少峰局長親自送上任的。
上任數日,據反映餘罪同志待人接物相當得體,和班子其他成員相處融洽,局裡派發的各類任務按質保量完成,簡直是個無可挑剔的年輕幹部嘛……
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01章 我心依舊
開發區分局,副局長辦。
朝陽的辦公室灑滿了四月和煦的陽光,窗台上的盆景在辦公室中央形成了一個漂亮的投影,沙發、辦公室、文件櫃各一具,就是餘罪副局長的新辦公室。
此時的余副局長,正斜斜地倚在辦公椅子上,手裡百無聊賴地點著滑鼠,隨著一下一下的輕擊,電腦的屏幕在切換著,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畫面。
冰、大麻煙、K粉、搖頭丸、杜冷丁,還有新型的神仙水、浴鹽,即便太原這個內陸城市,每年各級警務單位繳獲的毒品都足以開一個禁毒展覽,以餘罪的權限能領略一下非保密案情的資料,那些繳獲的現場、吸食的照片,還有一個個神情恍惚、骨瘦如柴、面色黯黑、渾身體味的吸毒人員,就即便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也足夠讓觀者怵目心驚了。
有個社會學家說過,物質時代的精神荒漠、信仰缺失,必然帶來個體從精神追求轉向尋找生理興奮,毒品的泛濫便是一個最直觀的體現,販毒吸毒,也是任何一個社會形態沒有解決,也無法徹底解決的問題。
太高深的理論餘罪不懂,不過以他警察的直覺能看到很多,吸毒人員長年維持在一個平衡水平,那說明一直有來源的供應;翻看審訊記錄,看一看那些毒品平穩的價格,就能知道,那些無所不在的地下渠道,依然很穩定,供貨充足。警察的日夜憂勞,也頂多能把這些毒品販售控制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而已。
社會問題,余副局長自然是解決不了。
可他心裡的問題沒有解決,那就讓他多日愁眉不展,每日病懨懨的,也像毒癮發作了一樣。
滑鼠,點到了最後時,一個靚麗的倩影出現在屏幕上時,餘罪心驀地被刺痛了一下,喃喃地道:
「林姐呀,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就我叛逃,也輪不著你幹這事啊?」
想到此處,老毛病又犯了,戒了很久的煙又抽上了,而且抽得還很兇,濃濃的一口能燃掉小半支香菸,騰騰的煙霧起時,他閉著眼,想著那些刺痛他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