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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點的喧鬧持續了很久,直到餘罪和賀阿姨把醉醺醺的老爸扶進房間,尚未盡興的老爸還喃喃著,這臭小子真沒良心,兩年都沒回過年來了……餘罪驀地鼻子一酸,趕緊的應合著:爸,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老余不知道聽見了沒有,還在喃喃著,你不回來,爸一個人多沒意思,買一大堆炮仗放得都沒勁……餘罪又趕緊勸著,那爸你先睡吧,我明天陪你放還不成……說著說著,餘罪卻發現沒音了,悄悄一瞄,老爸鼾聲已起,敢情是醉了的牢騷話。
他輕輕地退出了房間,這個因為結婚才粗粗裝修了下的房間,外屋還是放水果的倉庫,掩上門時,賀阿姨也跟著出來,站在滿是水果馨香的房間裡,賀阿姨小聲道:「趕緊睡吧……謝謝你啊,小余。」
餘罪看了眼新媽,笑了,小聲地道:「是我該謝謝你,沒有你我們爺倆互相擔心,原來他擔心我在外面闖禍,我擔心他在家裡沒人照顧……你不知道我爸多小氣,水果只吃爛了沒法賣的,做飯一頓吃三回。」
賀敏芝一笑,無語了,這爺倆相互了解確實挺深,她輕聲道:「他還不是想多省點,在城裡給你成家買房子用。」
「千萬別讓他省啊,我自己能顧了自己……賀阿姨,您也休息吧。」餘罪道著,賀敏芝應了聲,怔了下,餘罪旋即省悟了,馬上改口道:「喲喲,叫錯了……媽,快去陪我爸睡吧。」
賀阿姨臉一紅,糗了,餘罪掩鼻笑了走了,關上門時,賀敏芝還是有點怪異的感覺,不是親生的總不是那麼自然,叫阿姨吧覺得生分,可叫媽親切吧,她老是覺得臉紅。
又是一年過去了,把喧鬧關在了門外,冷清的房間裡,餘罪把疲憊的身軀重重地扔在床上,累了數日卻是一點睡意也無,和老爸經常開玩說讓他給找個媽,可真有個媽了,真把這個字叫出來了,又讓他覺得百感交集。
他輕輕地翻開了抽屜,在最下的一層,輕輕地抽出了那張合家福,那是看了二十幾年都未曾見面的媽媽,泛黃的照片,一位恬靜的、美麗女人,他看著,腦子在渾渾噩噩地想著,曾經無數次的想著,有一天會有一位長得和她一樣的女人,突然間站在家門口,叫兒子……可二十年都沒有等到,他在想,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一個女人這麼狠心的,扔下丈夫和兒子,一走就二十多年。
二十幾年啊,單親的家裡有多難,可能是正常人無法體會到的,他的記憶中沒有媽媽,從記事起就伏在老爸的背後流口水,經常流到老爸透著汗味的脖子裡了,再大點,能記得的是老爸坐在攤前,手上招呼著生意,腿間夾著他怕他亂爬,餓了渴了,就削一個帶疤的蘋果,削成小小的塊放在他手裡,看著他呢喃著吃著,困了累了,大衣服攤位下一鋪,就是兒子遮陽的好睡處。
夏天藏在攤位下,冬天裹在大衣里,直到會爬了,會走了,會從老爸髒兮兮的口袋裡偷零錢了,老爸就多了一項教育,摁在腿上,大巴掌扇兒子的屁股蛋,扇得哭一鼻子淚,直到有同是奸商的叔伯來勸才撒手。
扇屁股蛋、掃桃毛的笤帚疙瘩、秤桿,還有老粗的甘蔗棍子,隨著年齡的增長,餘罪挨個嘗過了這些工具的教育,那時候挨揍恨得咬牙切齒,而現在,老爸眼看著揍不動了,怎麼就莫名地有點想呢?那時候老盼著有個媽,現在終於有媽,怎麼就莫名地覺得有點失落呢?
想著想著,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地溢出了兩滴淚跡,不知道是為曾經的艱辛,還是為現在的幸福,抑或是,為還在肩負著給兒子攢錢娶妻置房重任的老爸。
想著想著,手裡的照片滑落了,直落到了床下的角落,他懶得起身去撿。他在想,和老爸一對像草芥一樣飄零的父子,這個世界上恐怕沒人會在意,哪怕是照片上那個媽媽。
想著想著,鼾聲漸起,抱著枕頭,和衣而睡在這個清冷的除夕之夜,夜雖冷,可夢卻是溫暖的,夢裡是吆五喝六的警校兄弟,是親親熱熱的奸商叔叔大爺,是嚇唬著要抽你小子的老爸,是靦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新媽,夢裡餘罪臉上泛著幸福的笑容。
驀地,急促的警報聲起了,兩聲過後,刷的一聲,餘罪驚省坐起,剛剛夢到了自己出事了,收黑錢、刑訊逼供嫌疑人、還有栽贓賈原青,數罪併罰,結果相當嚴重,是重案隊邵萬戈、解冰那伙人直接來抓他來了。
嚇了余兄弟一身冷汗,醒來時一下子舒了口氣,尼馬,是電話鈴聲,不是警車抓我來了。
不對,這時間的電話不會出事了吧,他摸出手機一看是隊裡的,趕緊一接:「喂,出什麼事了?」
警察就是這樣,有急電恐怕就有急案,果不其然,電話里值班的方芳急促地匯報著:「隊長,太原發生了一起滅門案,一家六口被人砍死在家裡,總隊已經發布了總動員令,要求各隊隊長、指導員務必堅守崗位,各大隊刑警全體取消假期,全體待命。」
「什麼時候的事?」餘罪急促地問。
「五分鐘前。」方芳匯報導。
「哪個責任區的?」餘罪心跳地問。
「九隊的,不在咱們區。」方芳道。
哎喲媽呀,還好。要在莊子河發案,隊長又不在場,估計得直接被捋了,他想了想道:
「方芳,這樣,你先通知指導員……現在是凌晨,我看下,四點鐘……總動員令的目的應該是準備搜捕了,九隊的轄區和咱們差不多,也在城邊上,案發地離咱們轄區遠,協查的命令下來得一到兩個小時……你延遲點通知大家集合,除夕夜啊,讓兄弟們好歹睡到天亮……嗯,我想辦法儘快趕回去,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