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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呀,媽救不了你了,你別恨媽啊。」
「媽……你別說了……我不恨,我恨我自己……媽……」武小磊撲通跪下了,娘倆抱著,哭得肝腸寸斷,武向前抹了把淚,一手攙著兒子,一手扶著老伴,慢慢地挪著,後面的警察奔向前隊,在丁字路口排成人牆,暫時阻斷了交通。
讓開了一條路,一條通往公安局大門的路,一條通往救贖的歸宿。
來了,來了,顧尚濤和趙少龍局長,緊張地從辦公樓里奔出來了,這個結果讓他們大鬆了一口氣。
不過旋即被這個場面嚇住了,除了維持秩序的警察,黑壓壓向局裡擁來的人,何止幾百。
「怎麼回事?」顧局問。
「不知道。」趙副局搖頭。
快步奔來的杜偉平敬禮匯報,這時候卻是沒時間聽了,顧局安排著,解押隊伍重新列陣,以最快、最妥當的速度,把嫌疑人解押走,以防再出意外。
可這怎麼解押呀,一進大門,嘩一聲把外圍維持秩序的警察全撞開了,一大院子家屬、外三層里三層街坊鄰居,有人在嚷著,陳建霆殺得好,殺人無罪。有人在嚷著,好樣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杜所長火了,是幾個流里流氣的小傢伙,他叫著片警,把那幾個胡嚷著給揪起來,那幾位搗蛋的見勢也快,吱溜鑽進人群跑了。
來了,終於走到了歸宿。
時間,指向十二時一刻,延誤了一刻,可終究還是來了,值班室里還被扣著的幾位,長長地吁了口氣。
人真到了,習慣於發號施令的顧尚濤倒覺得頭疼了,突然間他掃到追捕歸來的車時,他拉著趙少龍附耳一句,趙少龍急匆匆地往辦公樓里奔,踢開值班室,拉著袁亮不容分說一句:「快。」
「怎麼了?」
「把人帶走。」
「他就準備走,還用帶嗎?」
袁亮有點不屑,現在倒是看得更清了,有膽放武小磊的人,怨不得是能抓到他的人,已經把他抓死死的了,除了這兒,他無路可走。
出到樓口,顧局揮手示意,那幾位遲遲不敢動手的刑警自動地站到袁亮的背後,袁亮分開人群,直到武小磊面前,哭著的娘倆抹了淚,武小磊道:「媽,就是他……袁隊長放我回去的。」
「謝謝……謝謝啊,亮啊,別怪我老糊塗了啊,謝謝。」李惠蘭要來大禮,袁亮趕緊的攙住了,他攙著李惠蘭道:「李阿姨,我要帶他走了,知道他在哪兒,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您二老就不用這麼揪心了,還可以常去看他。」
嗯……李惠蘭流著淚,抱了兒子一把,悲從中來,哭訴著呀:「兒吶,媽給你贖了十八年罪,可那是一條命啊,贖不清吶……你要是還能出來,你可得好好做個人吶!」
那聲音悲痛的已經嘶啞,武小磊撲通跪下了,抱著親娘哭著:「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哭了……」
一家三口,相擁而泣,武向前攙起顫巍巍的老伴,武小磊跪著抹乾淨了臉,恭恭敬敬地朝爸媽,朝叔伯一大家子,磕了三個頭,悲愴地喊著:「姨啊、叔啊……別怪我爸媽給你們找的麻煩,都是因為我,我給你們磕頭了。」
七尺男兒的膝下,一跪千金,一眾親戚抹著眼睛,唏噓不已。
武小磊抹了把淚起身,面對著袁亮,伸出了雙手,那表情里卻是再沒有恐懼,他道:「謝謝,袁隊……來吧。」
袁亮掏出了銬子,嚓……嚓,慢慢地扣在武小磊的腕上,領著人,向車走去,車後廂洞開,一個鋼筋網狀的牢籠,嘭聲合蓋,蓋定了十八年懸著的這一案。
車倒出來了,慢慢地駛向擁著的人群,走得很慢,袁亮從車窗里伸出腦袋喊著:
「街坊鄰居們,老少爺們,都讓一讓,別擋著阿姨送孩子的路……」
這一喊有無形的威力一般,人群慢慢地讓開了,李惠蘭透過鋼網的車窗,在僅留的縫隙處看著兒子,抹著淚,跟著車走,是那麼的不舍。
開了,讓開了,袁亮在倒視鏡里看著,那一群追來的老老少少,那個奔跑著,滿頭白髮飛揚的媽媽,他總是狠不下心來,踩上一腳油門,總想給他們留一點,再多留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囚籠里的武小磊雙手死死的扣著鋼網,他看著爸媽還是那個樣子,他焦急地喊著,媽,爸……你們回去吧,你們別送了……
兒啊……我的兒啊……李惠蘭跟著車走著,跑著,哭著,走了好遠,仍然捨不得放棄,就像十八年了,怎麼也捨不得放棄。她拍打著車窗,哭喊著,甚至後悔親手把兒子送進這個牢籠里。
「袁隊……袁哥……你快點吧。別讓我爸媽遭罪了……」武小磊在車廂里哀求著袁亮,袁亮鼻子一酸,狠狠心,一踩油門,車絕塵而去。
車後哭著、奔著、喊著,再也支撐不住的媽媽,撲倒在地。她仍然爬著,呼天搶地爬著,依然試圖爬著追上來,可怎麼追得上漸行漸遠的囚車,悲慟的老父,攙著依然執迷不悟的老妻,卻怎麼也攙不起、拉不走、勸不住。
親戚圍了一圈,勸著這兩位,街坊跟了一群,圍著這一家。
有小伙背著已經昏厥的李惠蘭,一群親戚街坊慌亂地喊著快救人。杜偉平看著戒備的警察,他怒不可遏吼了句:「都他媽站著幹什麼?不知道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