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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防人之心還是很甚滴,餘罪奸詐地想著,兩人不可能同時放出去,一前一後,在這麼大的城市恐怕沒有再見的緣分了。何況他根本就不會呆在廣州。
傅國生可真給鬱悶了,正尋思著換換口吻,更聲情並茂地交流下,以證明自己實在有遠大抱負,而不是想著什麼報復。可不料天不遂人願,監倉里響起了瓜娃的破鑼嗓子:
「集合!」
兩人一掐煙屁股,一骨碌起身,躥著就進倉,咚一聲鐵門洞開,管教在門外吼了句餘罪期待已久的話:
「0022,收拾東西。」
「嘭」,門又關上了,倉里嗡地炸開了,先是黑子狠狠地一擁抱、後是阿卜大胡茬直扎餘罪的臉,跟著那撥中層幹部一窩蜂似的抱了抱。誰都知道這是要放人了,逮捕或者上勞教場,絕對不是這個時候,也絕對不會是一個人,如果是一個人,那只有這一種情況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餘二兄弟要出去了。
收穫了全監倉十幾雙羨慕的眼光,餘罪一下子激動得不能自制了,東西不用收拾,根本沒有。他突然想起身上穿著的,一把脫下來,直扣到那位敲車窗的新人身上:「穿上,搶了你一回,不欠你的了啊。」
褲兜里還藏了只煙,直接給豁嘴夾上了。腳上還套著人字拖,直接扔給瓜娃了,眨眼間,牢二兄弟脫得只剩個大短褲了,時間緊迫,傅國生沒料到走得這麼快,飛快地寫了個紙條,塞到餘罪手裡,神經質地念叨著:「地址,藏好,出去管教要搜身的。」
卻不料餘罪一揉,一扔,一把摟住傅國生附耳道:「老傅,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也是好意,咱們最好別照面。」
嘭一聲門開了,余牢二赤著腳、光著上身,赤條條地出去了。只看到了這個亡命徒最後那一臉燦爛的笑容。
門鎖上時,一倉惋惜,瓜娃和豁嘴拿著二哥的衣服、鞋子,睹衣思人,好不傷感。新人披著牢二那身不知道那裡搶來的短襟牛仔,有點感動,可不料感動勁還沒過去,衣服就被搶走了,一看是那位眼露凶光的雲南佬,他忍氣吞聲地沒敢叫板,此時倒有點懷念牢二了。
只有傅國生悵然若失了,他沒有太明白「余小二」最後的那句話,不過感覺怪怪的,人走了,他坐在床上長吁短嘆,黑子有點看不過眼了,安慰著道:「傅老大,嘆什麼氣嘛,你不也快出去了。」
「江湖險惡無同道,寂寞吶。」傅牢頭哀嘆著,又看著一倉人渣,仿佛有什麼未竟之願似的感慨著:「這麼多人才,都他媽被這麼關著,浪費吶!」
看來牢頭惜才心思,不止是餘罪一人。
這一天,餘罪在白雲看守所住了三十四天,出來時光著上身、赤著腳,可把來接他的滑鼠給笑慘了,一肚子不合時宜、一肚子怨氣的餘罪,也被重見天日的興奮沖淡了不少。他搶過了滑鼠的車,在高速上飆了十幾公里,從來沒有感覺到過,明媚的陽光、新鮮的空氣、綠樹成蔭和高天流雲也會是一種享受、一種奢侈。
生活,翻過了艱難的一頁……
第14章 再見上級
一周後……
又是一個灰濛濛的清晨,餘罪拉開窗簾的時候才發現,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城市的上空籠罩了白茫茫的一片,像北方冬天的霜晨霧凇,唯一不同的是,北方這個季節還格外地冷冽,可這裡,卻是很潮很悶的空氣。
出來一周了,很意外,想見誰,偏偏見不著誰。而不想見的滑鼠,卻天天在你的身邊晃悠,每日裡就吃和玩,把廣州數得著的名勝逛了個遍,不想出去玩了,就在賓館裡健身房做做恢復訓練。在警校呆慣了的人,或多或少有運動癮,飲食加運動再加上幾個日光浴,陰暗監倉里滋生出來的毛病,在他身上早不見蹤影了。
他痴痴地看著窗外雨中的街景,很多時候,在他的心裡會升騰起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置身於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有時候甚至他會懷念監倉里那個裸著身、光著腚的自由世界,赤裸裸地,不需要像外面這個世界,都戴上一層厚厚的假面具。
比如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戴上了,他非常想見到那些有目的把他送進去的人,可他還偏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嚇唬滑鼠要回山西,把滑鼠每天緊張地只顧好說歹說安慰他;他其實也很想披上那身警服,掛上三級警司的肩章,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付出應該換回這種回報,可他偏偏裝得一切都無所謂,根本不想當什麼警察。
他有時候很掙扎,派出所片警、看守所獄警,給他的印象都不怎麼好,除了叱喝就是腳踢。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就像所有詬病公務員尸位素餐,同時又擠破腦袋去考公的一樣。其實誰都想成為那樣有牌照的特權階級,而不想成為拳打腳踢下的被虐者。
媽的,為什麼晾著我?
為什麼等這麼久?
下一步究竟他們想幹什麼?
在監倉里的目標會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又縈繞到他的腦海里,這個任務開始得糊裡糊塗,結束得糊裡糊塗,除了掌握全盤的幕後,恐怕他作為棋子一時無法窺到全局。本來他以為,出來後就會被省廳的大員關注著,詳細地問裡面的情況,問目標的情況。可他想錯了,居然什麼都沒問,居然就像一個簡單任務讓他在監倉里生存一段時間一樣,現在只剩下滑鼠個草包坐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