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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想得美。細妹子心裡只有一個偶像,就是我。」滑鼠幸福地道。
匯報結束了,解冰下台了,接下來是王嵐校長的講話,這是一個結束語,白髮蒼蒼很有型的老校長在本校很有官聲,最起碼沒有傳出什麼貪污腐敗以及任何一些可能導致名聲受損的事。這位穿著有點古董的老人,每天定時在操場和學員一起晨跑,公務以外時間,騎得居然還是一輛破自行車,有人說他作秀,不過不得不否認,作這麼多年秀也真不容易,很多畢業很久後的學生,回學校看著依然如故的老校長,還會恭恭敬敬地叫一句「王老師」。
對了,他曾經就是刑偵專業的痕跡檢驗教員,執鞭二十年,麾下走出了很多警中名人,比如有神探之名的許平秋,比如全省緬懷的英模邵兵山,比如現在還在位的市局局長,都是他的學生。
他起立了,習慣於站著講話,身上少有領導的架子,他拿著話筒,看了一眼本屆學生,從來都是脫稿講話,已經講了一輩子了,他清清嗓子道:
「同學們,記得在入學典禮上,我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你們校長王嵐,恭喜你們考入警校。
而今天,我還是校長,你們將不再是學員了,所以我應該直接點說,恭喜你們,畢業了。儘管很多人是矇混過關的,不過也算湊上畢業的數了。大好青春年華、血氣方剛,你們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應該圈在這個只能紙上談兵的校園裡。
所以,恭喜所有即將走出校園的學員同志們,畢業了。」
笑聲和掌聲同時響上,老校長一貫的親和展露無疑,飽經滄桑的經歷總會讓這種老人在述說一件事時妙語連珠,很多人是他的粉絲,喜歡他不經意迸出來的真知灼見,今天,最後一次了,都有點捨不得了。
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道:
「畢業了,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是你們正式選擇人生道路的開始,你們中間,將會有很多人不會走上警察的崗位,沒有選擇這個職業的同學,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理解並尊重你們的選擇。不過我得提一個要求,將來不管幹什麼,千萬別違法亂紀啊,否則現在你身邊的同學將是你的敵人,要真的不幸對決的話,那樣大家都會很難堪的,對吧?」
鬨笑聲,掌聲,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正式的場合,老校長依然和平時一樣如同聊天的講話,聽起來,入耳多了。
王嵐又看了一眼整齊的方隊,記憶中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站在講台這樣看著即將走上警察崗位的學生,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總能讓他百感交集。能看到一批批、一代代熱血青年走上警察崗位,是一生的幸事,同樣也是一生的不幸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著:
「對於矢志於警察事業,並且如願的同學,我想說幾句,幾個希望,也是我對所有學生的希望。首先,大家做好從頭開始的準備。不要懷疑,即便從學校畢業了,你們仍然一無是處,所有的東西需要從頭學起,警校可以教會你業務,但教不會你做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急著想當警察,更不要急著用《警察條例》的高標準嚴要求來衡量自己,我希望所有人靜下心來,沉下身去,從頭開始,從學做一個人開始,做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對家庭負責、對社會有益的人,我們一百九十萬的隊伍,都是從普普通通的群眾中來的。我希望,你們至少成為一個合格的普通人,因為,只有一個合格的普通人,才會是合格的警察。」
掌聲隨著老校長的聲音四起,有很多人覺得這個標準並不高,特別是滑鼠、豆包之流,鼓掌鼓得最熱烈,一貫以來他們就把校長當自己的知音,以校長的高足自居。
掌聲稍歇,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著:
「標準不高,都能完成,第二個希望是,我希望在你們的行列中,不要出現英雄。」
淡淡的一句,躁動四起,似乎是與警校的教育實地宗旨背離了,市局來人投過去訝異的一瞥,卻不料老校長依然故我地說著:
「英雄這個字眼對於我們這個職業太過沉重,他意味著割捨親情、意味著忍辱負重,意味著流血犧牲,意味著要經歷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痛苦,而這個充滿痛苦的經歷,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雖然我的學生中有很多人成為了英雄,但我想起他們的時候,不是自豪感,而是惋惜和痛苦,如果沒有當英雄,他們會是一名普通的警察,一個孝順的兒子、一個模範的丈夫、一個合格的父親。相比而言,我寧願他們一直普普通通,寂寂無名,而不願站在他們的追悼會上緬懷,哪怕給他們的評價是: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激動了,老校長抹了把眼睛,像是想起了舊事,人群中有人痛哭了,是邵帥,他一把一把抹著淚,人群中竊竊私語著,有很多已經知道這位烈士遺孤的同學,都抱之以同情的一瞥,而且,沒有人覺得校長說得不對,哪怕就是英雄,他的身後,會留下多少讓人扼腕嘆息的不幸。
定了定心神,看了眼似乎對此話不甚滿意的市局來人,王校長又持著話筒,繼續道:
「但是,我最後的希望,又希望你們不要成為懦夫。很多走上警察崗位的人,或長或短的時間會改變他們,把他們變得功利、變得市儈,變得麻木不仁。雖然他們個人的生活可以冠之以幸福的字眼,但卻是警察這個職業的悲哀,我希望這種悲哀不要出現在你們身上,因為如果你們穿上了警服,那就意味著一種責任,當你們看到了違法犯罪、看到良善被欺、看到公道淪喪、看到邪惡囂張,我仍然希望你們挺身而出。因為這種情況下,如果第一個站出來的不是警察,那就是所有警察的恥辱。沒有起碼的良知和血性,不配穿一身警服,更不配當人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