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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素文毫無徵兆地呃了聲,一抹臉,很難堪地道:「我真不知道武小磊的下落,那事把我也害慘了,因為警察找上門,我在工廠第一批就下崗了;剛在私企謀了個差事,警察又找上門了,回頭又被打發了……我真不知道啊,這麼多年了,你們一次一次來,我都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我至於還包庇他麼?你們抓我走吧,別讓我閨女看見……她還小。從她懂事起,警察就去我們家翻箱倒櫃好幾次了,我也不想幹這個可我沒辦法……」
說著,悲從中來,這個猥瑣的老男人,十數年的苦處,全成兩行熱淚,如果僅僅是自己的卑鄙無恥,他不在乎,如果僅僅是一個人的苦累,他也不在乎。可要把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待遇帶給家人,他卻是很在乎,那裡是男人最後一個堅守之地,需要起碼的尊嚴。
「對不起,我為我那些同行向你道歉,他們也是為了給一個被殺的人伸冤,陳建霆雖然不是個好貨色,可誰也無權奪走他的命啊,他父親上訪了十年,他死後留下了一對母女,也比你強不到哪兒。」餘罪道,掏著打火機,慢慢地把那一堆光碟點著了。
微微的火光,張素文看到了一張相貌平平,卻莊重嚴肅的臉,他知道對方是警察,可卻沒有慣有的恐懼感覺,即便那麼嚴肅,也有一種親切。
是啊,當然親切了,第一次覺得和警察在平等地對話。
餘罪根本沒有準備抓人,「罪證」都給處理了,邊看著銷毀的光碟邊道:
「張素文,就像你說的,既然都成這樣了,那就更應該珍惜,你總不希望有一天警察真衝進你家裡,倒騰個底朝天吧?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不想破壞誰的生活,即便不得已破壞,也是為了其他更多的人、更好的生活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找你。不過你可以找我,這是我的電話。」
張素文收了餘罪遞的名片,警惕地看了眼,那兩位已經走的遠遠的了,他起身,像不放心似的,回頭看看餘罪,然後像受驚的地鼠,緊張而飛快地鑽進小胡同了。
髒亂差的老胡同還是原樣,只有餘火未盡的那堆罪證,還燃著點點火光,快熄了。
「這忙了半天,整了個屁呀?」滑鼠不中意地斥道。
「就是啊,所長,白忙活了。」李逸風道。
「不白忙活,最起碼我知道他不知情。」餘罪道。
「你確定?」李逸風和滑鼠同時問。
「連販個毛片都干不利索的,怎麼可能有膽子包庇殺人兇手。再說窮成這樣了,沒動機呀?你們覺得他像個重義輕死的悍匪、爺們?」餘罪反問道。
「有點像,剛才逼得那一下子,嚇了我一跳。」滑鼠心有餘悸地道。
「對,有點像,快跟我們倆拼命了。」李逸風道。
「錯,那是根本不像的證明。咱們快撞到他的底線了,恰恰證明了他最擔心的是家裡那娘倆,而不是很多年前,給他帶來厄運的小夥伴。那個年紀性格尚未成形,如果真知道去向,他不可能從那時候就堅定到現在……不是他。」餘罪道,上車,發動,嚷著李逸風上來。
滑鼠開著分局的警車,看兩人走了,也是好不樂意地嚷了句:「嗨,你倆愛幹嘛幹嘛,以後這種事別找我……惡人全讓我當了,一點好處沒有,落下的全是尼馬鬱悶。狗少,還有你,以後別他媽找我,還說請我去大浴場,尼馬不請也罷了,還得我倒貼飯錢……」
鬱悶致極的滑鼠,氣咻咻、罵咧咧地上了車,嗚一聲走了,不理倆人了。
餘罪和李逸風駕車走了不遠又去而復返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驚喜,張素文回家後就給打電話了。不過驚喜後是失望,他確定不知情,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不知情,他很坦然地上了餘罪的車,指示著方向,和兩人一起去找同是當年小夥伴,也在太原討生活的孟慶超。
就在夜市里,兩人有聯繫,許是共同的命運讓兩人同病相憐,這些年沒斷了來往。為了招待兩位家鄉來的警察,孟慶超收了攤,請兩位到夜市的大排檔吃了頓飯,唏噓地敘述著往事,他的經歷和張素文如出一轍,案發後十年,警察三番五次的上門查,唯一的效果就是正常的生活全部被毀了,他連生意都做不好了,現在只能靠賣點廉價的化妝品餬口。
從這兩位被生活磨得頹廢到猥瑣的知情人身上,餘罪即便是再犀利的眼也沒有看出疑點,只看到了一種對生活沉重的無奈,哪怕他們並不是受害人的角色。
飯後,李逸風搶著付了帳,餘罪把兩人送回了家,剩下他們倆,無聊地把車開到地勢較高的天龍山公路,放倒車椅、腳伸出窗外,頭仰著看車窗外的夜色,那是個連星星也看不到的天空,只剩下了一籌莫展了……
第65章 無波造瀾
餘罪和李逸風是第三天回沁源縣的,到太原排查孟慶超和張素文,雖然知道可能是個一無所獲的結果,可真的一無所獲返回後,還是讓兩人很是失落。
別指望這兩位還專業敬業啊,李逸風抽空去會了會歐燕子,餘罪也趁機去看了看安嘉璐,不過心有所系的時候,花前月下的氛圍淡了許多,更何況兩朵警花,對於這兩根毒草,都是可望還未能及的。
「所長,下面咋辦?」李逸風點著煙,兩支,一支塞到開車的餘罪嘴裡,餘罪把握著方向,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李逸風不悅了,直斥著:「喂,所長,你思考一路了,又藏著掖著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