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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突破心理防線的最佳方式,就是讓被審者心理失衡。
餘罪靜靜地站在那兒等著,這個心理的緩衝很關鍵,有時候擊潰他的心理防線,就需要一個剎那。
動了,嫌疑人動了,兩眼淚撲潸潸地流著,看著餘罪,然後猝然開口。
呸!吐了餘罪一臉唾沫。
熊劍飛拍案而起,肖夢琪把他拉住了,餘罪沒有動,就像唾沫不在自己臉上一樣,他冷笑著道:「你終於表達出你的真實情感了,很好,我也向你表示一下。」
言罷,手一揮,啪聲脆響,一記響亮的耳光,嫌疑人被打懵了,就聽餘罪惡言惡聲道:「別他媽當我是警察就不敢揍你,這一耳光是替你老婆打的,罵你畜生都輕了,有把老婆家人也拖進罪案里的嗎?你居然讓她給你當幫手。」
啪,又是一記反向的耳光,餘罪又罵著:「這是替你老婆肚子裡孩子打的,虎毒都不食子,你這一下坑了她們母子倆啊?真他媽難為你了,在外面招搖撞騙,老婆一直以為你在辛苦掙錢養家。」
啪,又是一記耳光,餘罪罵著:「你該恨的是我嗎?讓那些被騙的人看看你這嘴臉,會不會撕了你,讓他們知道你老婆就在太原,是個什麼後果?」
啪,再來一記耳光,餘罪罵著:「還他媽呸我!?我告訴你,等著後悔吧……讓你這輩子都活在後悔里。」
一把把嫌疑人揪起來,餘罪瞪著眼,煞氣畢露地叫囂著:「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騙走多少錢我就從你老婆身上找回多少來,少一分一毛,老子都不放過她……就像對你一樣,我說到做到。」
嘭,餘罪把懵然的嫌疑人扔回了椅子上,大步要走。
仿佛雷霆乍驚,仿佛山崩海嘯,一聲悽然的長吼,那嫌疑人拖著椅子,咕咚一聲撲過去,跪著拖住了餘罪的一條腿,撕心裂肺地、聲音沙啞地哀求著:
「你們別碰她……她懷著孩子……我認罪,我交待,你們別碰她……她還小,什麼都不知道……我求求你們了……我認罪,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她根本不知情……真的,她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做的。」
吁的一聲,肖夢琪憋在胸中的那口濁氣終於舒出來了,可在她如釋重負的時候,又覺得兩眼發酸,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大男人哭到了這份上,那心理承受估計被壓到極限了。
他哭著,他捶胸頓足著,他以頭觸地,磕得額前鮮血長流,就一句話,都是我做的!
餘罪像沒有什麼感情一樣,使勁抽出了腿,回頭厭惡地踹了他一腳,拍門而去,熊劍飛卻是看不下去了,現在同情心全部轉移到這個嫌疑人身上了,他把人攙著,叫著刑警,兩人護著、一個人簡單地消毒包紮,而這個過程,嫌疑人已然不在乎自己了,在不迭地交待著,那一樁一樁犯下詐騙案件……
4月24日,上午,騙到了一萬三千元……
3月28日,下午,騙到了九千元……
3月27日,騙到了六千五百元……
……
對了,就是車行那個小推銷員給提供的消息,每次根據收集到的號碼多少,付他六百到八百不等……
在詢問和筆錄進入常態化之後,肖夢琪拿著DV,悄悄地退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這個嫌疑人恨之入骨,可在退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像絕望地,巴不得以求速死一樣,在交待著詐騙案件。
這時候肖夢琪卻是眼睛有點發酸了,其實突破一個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就像嫌疑人下決心鋌而走險一樣,警察也在承受著那種來自不知何方的譴責。
比如,抓捕所謂的「控制」;比如,審訊所謂的「手段」,比如,她現在手裡的東西,記載著有悖於一個警察職業操守的東西。肖夢琪翻看著,翻看到餘罪的兇惡的表象,翻看到嫌疑人滿臉是血的照片,她手指顫了顫,然後摁下了屏幕上顯示著的一個按鈕:刪除!
「你在銷毀證據?」輕輕的聲音響起。
肖夢琪抬頭時,餘罪已經踱步到她近前了,剛洗了把臉,髮際還有水漬。肖夢琪笑了笑,沒有作答,就是那麼欣賞,又很難理解地看著他,餘罪卻道:「吉榮榮的事,你處理啊。」
是嫌疑人的老婆,事實夫妻,還沒來得及辦證,就是這位被餘罪騙來的女人,讓案情更進了一步,肖夢琪卻問著:「你好像並不關心李紅斌的審訊結果?」
「結果是他受到法律制裁,我們受到良心譴責,不一直都是這樣嗎?」餘罪道。
「對你所做的一切,我不予評價,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肖夢琪道,受到點良心譴責,總比嫌疑人逍遙法外要強,她此時也明白許平秋的深意了,只有這些不拘一格的人物,才能對付那些日新月異的手法。她看餘罪的臉色不太好,又是輕言勸著:「雖然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提醒你……方式方法還是需要重視的。」
「我無意詆毀你啊。」餘罪打斷了,帶著一種玩味的表情道:「所有警察要都有你這麼高學歷,入職就是副科級,天天坐辦公室,那執法的文明程度早就提高了……可即便提高,現實行得通嗎?沒有哪一個嫌疑人會心甘情願為自己的罪行負責,就像警察不願意承認他無時無刻都被良心譴責一樣,所以,執法和違法的碰撞,只有輸贏,沒有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