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頁
就在許平秋搜腸刮肚試圖再鼓士氣的時候,在座的一位電話響了,是特警支隊的尹南飛,他俯下身子輕聲接電話,可不料一聽騰地站起來了,在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走了。他邊接著電話,邊打開了筆記本,按著身份確認接受傳輸,扣下電話時,喜於形色道:「技偵恢復出了乘機嫌疑人的照片,……他們覺得,面部特徵比對吻合度可以用於協查了。這個人屢次出現在太原機場拍照,雖然和乘機嫌疑人的相貌相差很大,不過經過我們技偵面部恢復,應該同一個人。」
「我看看。」許平秋要著電腦,傳輸到屏幕上時,這位長年和逃犯打交道的特警指點著,眉部、面部,以及髮型,做了幾處可能的恢復,比如把眉毛剃掉畫高一點,顯得臉型就長了;比如把腮上的陰影做重一點,膚色做深一點,人就顯得年老了……在現代技偵手段微描下,驀地,顯示出來的,卻是一個看上去年輕十多歲的人。
「干吧,抓這樣的人,對你們沒難度……都動起來,找到一點,集中力量拿下。」許平秋扔開了電腦,那幾位不同警種的高手,敬禮匆匆而去。一眨眼,就剩下他和馬秋林兩個老頭,還有坐在會議桌末尾三個傻乎乎的小反扒了。
許平秋對著滑鼠那憨樣笑了笑,不過標哥心裡不爽,沒給他好臉色。李二冬瞧見了,就裝著沒瞧見,辛辛苦苦奔了半夜,拿出來的東西看一眼就被否定了,擱誰誰也不爽不是。當許平秋又看到餘罪時,這回該讓他愣了,餘罪平靜如水,一點也不像有氣的樣子。
「脾氣磨得不錯,我以為你會責問為什麼不支持你的想法。」許平秋笑著道。理論上應該支持,他了解餘罪那雙過目不忘的眼睛,曾經描出來的畫像抓住過比這個案子更重要的嫌疑人。甚至他更願意相信,餘罪找到的,是一條更重要的線索,但作為領導,他也只能像剛才那樣做。
「你是領導,你需要搞平衡。」餘罪淡淡地道,一語點破。這話聽得馬秋林也笑了,異樣地看了許平秋一眼,從許平秋的口中隱約知道了此人的不凡。他細細打量著,不過他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來,相貌普通而又普通,眉不濃不淡、嘴不大不小、如果用技偵的眼光看,這是一張根本沒有相貌特徵的大眾臉。他微微地笑著,在他打量餘罪時,餘罪也同樣打量著他,年屆五旬,眉淡褶深,總是下意識地撫著下巴,手很大,餘罪笑著問:「馬老剛戒菸?」
「小余剛學會抽菸?」老頭不答反問。
兩人相視一笑,都沒有回答,都是在細微的動作中發現了端倪,餘罪看到了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而馬秋林,也發現了餘罪剛剛成形的下意識動作。
許平秋斜眼覷著,他知道這是陡然間發現那種既是同行,又是對手的較量,眼光中的較量。當然,和其他人也行,不過對於和賊打了一輩子交道,可仍然不太會用警械的馬秋林來說,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和這幫拳腳槍棒訓練出來的刑警是一路人。
而現在,他似乎發現同路人了。
「試圖在機場這個證據缺失的現場找感覺,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馬秋林突然又道,仍然是不著邊際。他緩緩地道:「我們的區別在於,我只是個猜測,而你把它當真相。」
「只有你不敢猜測的事實,沒有不會發生的真相。」餘罪道。
「以前我也這麼認為,不過碰壁之後,就膽怯了。你呢?」馬秋林道。
「我如果在您這個年紀,或者在許處的位置上,也會膽怯,不過現在不會。」餘罪道。
「年輕人,勇氣可嘉。」馬秋林和藹地道。
「不年輕的人,經驗可貴。」餘罪笑著道,對這個老頭有點好感了,他補充了句,像在自嘲:「還是您做得對,不多嘴,就不會出這樣的洋相了。」
一說兩人皆笑,一個愛惜羽毛、一個無所顧忌,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膽大包天,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坐在同一位置上,相互審視著。還是馬秋林開口了,他饒有興致地問著:「那我們一起出了洋相,我想了很久不敢說出來,也是怕無人認同。我直入主題問,你覺得應該從什麼地方,用什麼方式,去找這樣一個神秘的賊?這是個團伙,肯定要有一個靈魂人物,我是指他,或者她。」
餘罪怔了下,他眼前浮現著,那個美麗的倩影,那驚鴻一現的絕技,那疾如迅雷的反應,這個影子像魔怔一樣在他的心裡縈繞很久了,他嘴唇翕合著,說了兩個字:
「過去。」
仿佛冰河消釋,馬秋林長舒了一口氣,異樣地,一股欣喜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仿佛是一種覓得知音的悅色,在他臉久久不去。
這一點,連許平秋也無法理解,不過他旋即明白了點什麼,兩個人都是和毛賊打交道的,在這個上面,肯定要有共同點了。但這個「過去」,又指得什麼呢?
滑鼠和李二冬傻眼了,滑鼠附耳問二冬:「啥意思?」
「不知道。」李二冬道。
「那他們笑啥?」滑鼠又問。
「找到基友了唄。」二冬道。
兩人咬著嘴唇,不敢笑,不過看餘罪笑吟吟地,那老頭笑眯眯的,還真像一對忘年基友。至於許平秋,滑鼠對他素來無甚好感,怎麼看那傢伙也像個拉皮條的。
「我有點建議,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馬秋林停頓了半晌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