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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楚慧婕輕聲道,聲音幾不可聞。
「不客氣。」餘罪道,慢慢地恢復到正常心態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在操場的跑道上慢慢地踱著步,偶爾間楚慧婕會用手語和跑來跑去的孩子打個招呼,不知道說的什麼。不過那些孩子轉眼會和餘罪打個手語招呼,那句無聲的話餘罪看懂了,是:警察叔叔好。
餘罪頻頻向小朋友回禮問好,他又有點明白老馬為什麼鑽這兒不願意出來了,敢情這地方成就感相當高,最起碼他樂呵呵地回禮,一點都不覺得煩。楚慧婕不時地看著他,像心裡揣著什麼疑問一樣,總是偷偷地瞟一眼,等餘罪發現時,她的目光早移向別處了,幾次過後,餘罪啞然失笑了,覺得這光景幾乎像農村憨娃和羞妮相親一般,你悄悄打量我一眼,我悄悄偷瞟你一眼,至於心裡想得啥嘛?
猜吧,不好意思說。
兩個人就在這種若即若離,瞟來瞟去,猜東猜西的感覺中不知道沿著操場走了幾圈,都是泛泛而談的話題。楚慧婕在講小時候的事,偶爾興來,教著餘罪幾個簡單的手語。餘罪興之所至,又操起老本行了,一個硬幣在手裡玩得滴溜溜轉圈,現在的層次恐怕又提高了很多,即便是走著,硬幣也能停留在手背上。不過讓他奇怪的是,楚慧婕的水平也長進一大截,她玩的時候站定了,讓硬幣在縴手上滾了個了渾圓的圈子,然後慢慢地站立在雪白的皓腕上,再然後擎著硬幣,放在餘罪眼前。
那一刻餘罪愣了下,他知道這種水平是在寂寞、無聊、空虛和自責中煎熬出來的,那種感覺他感同身受,透過楚慧婕秋波盈盈的眼神,那枚硬幣像兩顆心之間的媒介,在一剎那,溝通著彼此。
於是這燥熱的天氣,仿佛一陣微風吹過,楚慧婕有點羞赧地把硬幣還給餘罪。
於是這寂寞的相視,仿佛多了一層模糊而無可名狀的感覺,餘罪仿佛讀懂了一顆受傷的心。
「我們該談點別的,談點高興的事,我爸說了,窮過窮樂呵,富過富高興,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回憶里,也不能活在將來的在胡思亂想里,而是得老老實實活在現實中。」餘罪收起了硬幣,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沾染上了點憂鬱和哲學氣質。
「我就像悲劇故事的女主角,還會有高興的事嗎?」楚慧婕笑著,有點澀意,似乎不敢直視餘罪的眼睛。
「有啊,你身邊就有,看馬老那傻樣多讓人樂呵,退休了大錢不掙,非到這地方撅著屁股曬太陽。」餘罪壞笑著,看著調顏料的馬秋林道,楚慧婕好自艾的心境一下子被沖淡了,撲哧被逗笑了,笑著很不悅地斥著餘罪:「你怎麼能這樣說馬老,你剛才怎麼說的?難不成你是人前一套,背後又是一套?」
「大多數人都這樣說他,你也可以,當面把這些話說給他,我保證他的表情是淡然一笑……這就是一種境界,和你父親截然不同的一個境界。不過卻殊途同歸,都是身無外物。」餘罪道,很賤地笑著,不知道是在笑馬秋林的作派,還是在故意說給楚慧婕聽。
楚慧婕聽得怔了怔,思忖間,慢了一步,她又很快地追上去了,和餘罪並肩著,靠近著,饒有興趣的偷瞄著餘罪。話題似乎更近了一步,似乎在討論他是不是常回來,她是不是經常去看兩位哥哥,他家裡的情況,以及她是不是喜歡這個全新的環境。
這樣的氛圍,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當又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時,餘罪都渾然不覺,仍然和楚慧婕漫步在校園的操場上,在饒有興趣地學著他根本不懂的手語。半晌楚慧婕看著他,動作停了,看他傻愣著,提醒著道:「你的手機一直響,不準備接嗎?」
「啊?哦……我以為是下課鈴呢。」餘罪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摸著手機,一看是李逸風,剛摁了,這傢伙就打過來了,他側過身接著電話,一接通電話里就傳來了李逸風的嚷聲:快來啊,所長,我把那倆都逮住啦?接下來咋辦?
「啊?誰讓你亂抓人的?」餘罪嚇了跳,一嚷又覺得不對了:「你瞎扯吧?就你還抓人,沒被抓走就不錯了。」
「嘿嘿,我把標哥叫來了,別說倆,二十個都給你提留回去……你快來啊,你不來我們自己開審啦。」李逸風嚷著,吧唧扣了電話,餘罪氣得直響砸手機,不過一想還不得不去,狗少這傢伙習慣胡來,他真怕這貨在市里再捅出點什麼事來。
火急火燎地裝起手機,回頭時,楚慧婕正笑著看著他,他憨憨一笑,剛要解釋,楚慧婕道:「你忙你的吧,我就住在學校里,有時間來玩……教工樓,那幢,紅色的,四層單身宿舍。」
遠遠地一指,餘罪點點頭應了聲,互留了電話,楚慧婕陪著他出校門,上車時,餘罪搖下車窗,嚷著還沒給馬老告別呢,回頭給馬老說一聲。本來是想來請教一下案子的,誰知道因為這個意外邂逅,正事都擱一邊了。楚慧婕笑著應了聲,目送著車走,在校園門口一直站了好久,不時地看著車去的方向。
好久,久到連馬秋林收工下班,她都沒有發覺。
「人走了,慧慧?」馬秋林帶著一行學生出來時,看楚慧婕這個樣子,好笑地問了句。
「走了。對了,馬叔叔,可能有什麼事吧,他沒來得及告訴您一聲,讓我捎個話,說回頭再來找您。」楚慧婕道著,掩飾著自己的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