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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子和另一名獄卒小六子打開牢門,引曹操出去。
曹操被引到一間寬敞的房間,四壁皆書,或紙或絹,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墨香。窗前的書桌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用大篆寫著一個「仁」字。
曹操的木鐐依然沒有取下,小五子兩人侍立兩旁。
陳宮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出去。
小五子微有些遲疑。
陳宮盯了曹操一眼,道:「沒事,下去吧。」
兩人告退,帶好門。陳宮和曹操在書桌兩邊的椅子上落座。
陳宮隨手從桌手拿起一張紙,展開念道:「曹操,字孟德,譙郡人士,有不臣之心,現潛逃在外。」讀到這裡,把這張通緝榜文扔給曹操。
曹操看到花紅賞銀一百兩銀子,不由失笑。自己辦學習班得來的珠寶玉璧比這一百兩多出何止百倍,不過那個裝著珠寶的包裹醒過來的時候就沒了。
陳宮道:「如果沒有這張紙,我當即就可以放了你,但現在,這卻由不得我做主。」
曹操心想你做不了主幹嗎把我帶到這兒來。知道這縣令必然還有後話,便默然不語。
陳宮卻話鋒一轉,問:「你剛才最後那一句,說得很是慷慨激昂,只是那什麼佛和地獄,又是什麼東西。」
曹操心裡一樂,這回你還不鑽我套里去。於是滔滔不絕地把小時候從家裡收留的一個行腳僧那裡聽來的關於佛的東西一股腦兒搬了出來,還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又講了諸如國王捨身餵鷹等等仁義慈悲得一塌糊塗的佛經故事,直把陳宮聽得如痴如醉。
「那個國王啊,割啊割啊,把手上的胸口的大腿的小腿的還有屁股上的肉全都割了下來,放到秤上,居然還不如那頭鷹重,也就是說,還是餵不飽那鷹,所以,他又把背上的手掌上的腳脖子上的臉上的……」
曹操每說一個地方,陳宮就驚嘆得「哇」一聲。
「背上的!」
「哇!」
「手掌上的!」
「哇!」
「腳脖子上的!」
「哇!」
「臉上的!」
「哇!」
「頭頸上的!」
「哇!」
沉默。
曹操使勁想了想,好像人身上也沒什麼地方還有肉了,才說:「都放到了那秤上,結果……」
陳宮瞪大了眼睛朝他看:「應該夠了吧,不會吧,還不夠,不要啊。」
「答對了,還是沒有老鷹重。」
「哇,什麼秤嘛,是不是公平秤啊。」
「最後,那個國王整個人都站到了秤上去,這才和那老鷹一樣重。這個時候,天上嘩嘩地掉下花骨朵來,所有的神佛都顯了身,夸那國王好樣的。」
陳宮愣了半晌,長嘆一聲道:「這已經不是人權了,而是萬物生靈,都有其『人權』,我輩當以那國王為楷模,只是又有幾人能做到。」
曹操裝模作樣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樣吧,以後每天的每日開講,就讓你來講算了。」
「呃……」曹操沒想到費了那麼多口舌,居然是這個結果,道:「這麼說,縣大爺您是有仁無信了?」
陳宮看著曹操微微一笑,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甘願留在那裡的,莫非你竟以為我不知道?」
曹操一愣。
「天下大亂將至,民不聊生,牢里雖不自由,但有些人的生活狀況,卻遠比坐牢更糟。我這個牢房,早已不是牢房了,只不過是讓太過悲苦的百姓有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也難得有人能安安心心聽我說教幾句,這也是各取所需,又何來守信不守信。」
曹操沒想到這陳宮心裡竟然如此清楚,不由對他刮目相看。聽他說到天下大亂將至,不由心中一動。
「而今天子穩坐洛陽,又有董相國等一力輔佐,不知大人剛才所說大亂將至,指的又是什麼?」
陳宮並不回答,卻反問曹操:「那通緝榜文上所寫的,你有不臣之心,所指何事啊?」
曹操是何等樣人,你眼皮眨一眨他就知道你腿毛有幾根,陳宮這樣說話,已然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朗聲笑道:「董卓發的通緝令,說人有不臣之心,你說指的是什麼?」
陳宮的眼睛亮了起來。
曹操遂把他如何從王允那裡義無反顧地承擔下了刺董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明知必死依然勇闖董府,手持七星寶刀在董府里七進七出,最後在刀刃離董卓脖子還有零點一寸的時候讓呂布給一戟劈飛,然後拼死逃離洛陽城等等「事實」娓娓道來。
最後,曹操很真誠地看著陳宮,痛心疾首道:「要重振我漢室,一定要有像先生這樣的仁者啊,我待返譙郡高舉反董義旗,若蒙先生不棄,操倒履相迎啊。」
沒有人能抵擋曹操這樣的真情攻勢,至少陳宮就不行,至少也要劉備這樣級別的,以真情對真情才行。所以,陳宮就把所有的犯人全放了,捲起鋪蓋,跟著曹操這位明主往譙郡去了。那個原來沒收的包裹,自然也重新回到了曹操的手上。
「這就是共襄義舉的經費,為此我要捐出所有的家財。」曹操對一臉敬仰的陳宮說。
第8章 伯奢之死
為免多生枝節,兩人日夜兼程,趕往譙郡,已漸漸走出董卓的勢力範圍。
沿途遇到好些盜匪,但以曹操的身手,只要沒遇上真正的大高手,憑身上的天奕真氣加手上一柄尋常的青鋼劍,還不把尋常山賊放在眼裡,只是礙於自己在陳宮眼中的「仁者」身份,才沒有妄開殺戒。這一日,兩人到了成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