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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李貞面色不愉,李沖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將手中捧著的一封信函舉了起來,緊趕著出言解釋了一句道。
「哦?」
一聽此言,李貞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也沒再多廢話,直接伸手將信函接了過來,撕開封口,從內里取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信紙,攤將開來,只一看,臉色瞬間便是一白,握信的手也不禁微微哆嗦了起來。
「父王……」
一見到李貞如此之失態,李沖登時便急了,滿臉子關切地呼喚了一聲。
「爾等全都退下!」
李貞沒有出言解釋,而是不耐地對驚詫莫名的三個兒子揮了揮手,寒著聲喝斥了一句道。
「父王,這……」
李沖身為長子,還從沒遭過自家父親如此的冷遇,不由地便懵了神。
「退下!」
李貞顯然沒心情多解釋,不耐煩地斷喝了一嗓子。
「諾!」
眼瞅著李貞已動怒,李沖自不敢再多耽擱,趕忙躬身應了諾,領著兩位弟弟匆匆退出了書房。
「王爺。」
李沖等人去後,李貞也沒再開言,拖著腳,慢慢地踱回到了几子後頭,重重地倒在了胡床上,手支著下頜,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一雙眼不時有精光在閃爍個不停,臉色變幻不定中,一股子陰森的壓抑氣息在偌大的書房裡瀰漫了開去,不過片刻間,便已令書房裡的氣息壓抑得簡直令人窒息,巨大的壓力下,躬身而立的裴守德有些子沉不住氣了,這便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
聽得響動,李貞抬起了頭來,也沒多言,一抖手,將手中握著的信紙隨意地拋到了几子上。
「啊,這,這……」
裴守德見狀,自不敢怠慢了去,疾步走到几子前,伸出雙手,將信紙拿了起來,飛快地過了一遍,面色瞬間變得煞白一片,身子一哆嗦,口角抽搐地不知說啥才是了——信不長,內里就只寫了一件事,說的便是相州民團之人數與裝備,除此之外,再無其餘,可就是這一條,便足以將李貞置於險地,只因相州並非邊州,按律不得私設民團,更別說這民團的武裝居然已趕上甚至超過了府兵,此事要是捅了出去,李貞雖不見得會因此而身喪,可一場天大的麻煩怕是避免不了了的,至少也得脫上層皮。
「好個狂悖小兒,是老夫小覷了爾,嘿嘿,後生可畏啊!」
李貞霍然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踱了幾步,苦笑著搖了搖頭,感慨了幾句。
「王爺,此事可大可小,縱使鬧上朝堂,也未見得便能……」
一見李貞如此煩惱,裴守德不得不出言試圖寬慰上一番。
「守德,不消說了,孤知曉輕重,罷了,那廝要在河西如何折騰,便由他去好了,民團一事,你且儘管解決了也好,省得日後還有人拿此作法。」
沒等裴守德將話說完,李貞已一揮手,止住了話頭,語氣決然地下了決斷。
「是,小婿知道該如何做了。」
眼瞅著事情已到了這般田地,裴守德也不敢再勸,只能是恭敬地應了諾,一轉身,急匆匆地退出了房去。
「好小子,有種!」
李貞沒理會裴守德的告退,緩步走到了緊閉的窗前,一抬手,用力將窗子推開,一股子冷風便狂野地灌進了房中,室內的溫度驟然便低了下來,可李貞卻一點都不為寒冷所動,一雙老眼精光閃閃地望著西北的天空,從牙縫裡擠出了句似贊又似貶的話來……
「崇儼,依你看來,丘神勣一案的背後可有甚蹊蹺麼?」
就在李貞感慨萬千之時,乾元殿的一間偏房中,一聲白狐皮裘的武后正慵懶地斜靠在胡床上,手支著腮邊,一派隨意狀地看著躬身立於下首的明崇儼,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話,此案從案宗來看,疑點頗多,定是假案無疑,若微臣所料不差,此案與英王定脫不開關係,若得可能,當徹查!」
蘭州方面有關丘神勣之死的詳細奏報尚未到洛陽,可明崇儼卻已是從秘密渠道得知了個中的詳情,心裡頭早有了定議,此時聽得武后見問,自是心中不慌,言語肯定地應答道。
「徹查?嗯,是該徹查,此等巨案斷不能草草便了之,依卿看來,何人可去查得此案?」
武后自然也不相信所謂的吐蕃人謀刺之說,更不想看著整個河西落到李顯的手中,只是如今手頭已沒了大理寺這把利器,朝政又因高宗的明詔而大半落入太子之手,武后已無法再像往日一般操控朝局,對於該如何插手丘神勣一案自是頗覺棘手,思慮競日都難有個萬全的主意,這才會將明崇儼召進了宮來。
「回娘娘的話,此案須得徹查,然,卻不可由我方去查,若不然,招人非議是一方面,更可能因此而重蹈丘神勣之覆轍,依微臣看來,越王三子既與此案有涉,不若便讓裴守德去走上一遭好了,想來以越王之能,或許真能揭開此案真相也說不定。」
明崇儼深恨李顯,但凡能給其找上些麻煩的機會,從來不肯放過,自打一得知蘭州案發的消息,他便已開始思索對策,心中早有成算,這會兒回答起武后的問題來,自是從容得很。
「裴守德?唔,此子本宮倒是有所耳聞,據說頗具才略,由其出面,本宮大可放心,既如此,朝議之時,愛卿便舉薦於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