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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聖明,老臣告退。」
眼瞅著要說服高宗當場拍板已是沒了可能,李貞的心中不免微有些失落,只是事已如此,他也不敢強勸,再說了,只要高宗肯出面主持早朝,於李貞來說,便已是足夠了,有著東宮與他越王府兩大勢力的合力,朝爭中必可穩居上風無疑,他也實無必要在此時玩甚子強諫的,這便躬身告了個罪,自行出宮回府去了。
「來人!」
高宗並未去送李貞,而是獨自盤坐在榻上,愣愣地想了好一陣子的心思,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個不停,末了,突然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聽得響動不對,隨侍在寢宮外的大小宦官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盡皆湧進了室內,各自躬身應答道。
「去,給朕將娘娘請了來!」
高宗煩躁地起了身,在寢室內來回踱了幾步,一拂袖,神情頗為激動地下了令。
「諾!」
眼瞅著高宗氣色不對勁,一眾隨侍宦官們盡皆驚詫莫名,可也沒誰敢亂問的,只能是各自躬身應諾而去不提。
「臣妾見過皇上。」
高宗有召,武后自是來得極快,不多會便已領著一眾大小宦官們匆匆行進了寢宮,一見到高宗正滿面焦躁地在榻前來回踱著步,眼中立馬便有一絲陰霾閃過,但卻不敢因此而失了禮,但見其蓮步輕搖地行上前去,款款地朝著高宗便是一福。
「媚娘來了,唔,李敬玄一事究竟處置得如何了?」
高宗原本是打算一見到武后的面,便追問武后提拔武承嗣那等廢物的用心何在的,可真見著了武后的面,高宗的膽氣卻又不翼而飛了,只是乾巴巴地問了一句道。
「啟稟陛下,早間臣妾接到侍御史李適的彈劾本章,言及李敬玄縱子為惡,魚肉鄉里,臣妾自不敢輕忽了去,這便急招李敬玄前來問明詳情,經對質,李敬玄對所犯諸案盡皆認罪,臣妾以為其教子不嚴,是有大過焉,念其多年苦勞,不忍重責,是故,貶其為虞州刺史,量刑雖是稍寬了些,卻也不算太過,臣妾本想午時用膳之際再稟於陛下知的,卻不知是何人瞞著臣妾胡亂傳話,竟叫陛下著急若此,其心當誅!」
武后可不是甚溫柔的主兒,解釋歸解釋,卻沒忘了一上來便給李貞定上條亂傳話的罪名,這擺明了是要來上個先發制人了的。
「這個……,唔,朕也就是問問罷了,媚娘辦事,朕還是放心的,只是這中書令乃是要害之職,終歸不好長期出缺的,唔,能早些拔人充任便早些也好。」
一聽武后這話不善,高宗本就怯的心自是更怯了幾分,竟渾然忘了叫武后前來的本意,有些個低聲下氣地胡謅著。
「陛下聖明,臣妾也是這般想的,中書令一職事關朝局之安穩,終歸是要個信得過的大臣方妥,臣妾以為承嗣那孩子辦事牢靠勤勉,又屢立大功,正是合適之人選,臣妾代陛下打理朝局,卻是須臾離不得其,用著也順手,也就姑且用之好了,此所謂舉賢不避親也,陛下以為然否?」
高宗愈軟,武后便愈硬,當著高宗的面,便強行將武承嗣推了出來,言語雖柔和,可態度卻是強硬得很,竟是一派要就此逼高宗認帳之架勢。
「這個……,唔,顯兒與八哥那頭也推出了個人選,建議朕啟用高智周,朕麼,唔,還想再看看,左右後日便是早朝了,到時候看看朝臣們意見再定也罷。」
被武后這麼一逼,高宗的心登時便慌了,儘管百般不願讓武承嗣出掌中書省,但卻不敢明說,只好拿李顯與李貞出來說事兒。
「陛下聖明,事情本該如此,只是臣妾先前因急著用人,詔書已出,這又該如何是好,唉,都是臣妾的錯,未能早先與陛下通個氣,以致出此差錯,實是臣妾的不是。」
武后可沒打算真將此事搬上朝堂,這便故作為難狀地自請其罪了一番,擺明了便是打算來個霸王硬上弓,以既成事實來壓高宗認帳。
「啊,這……」
一聽詔書已出,高宗登時便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第657章 相位之爭(五)
亥時末牌,夜已經有些深了,喧鬧的長安城已然徹底地安靜了下來,點點燈火漸熄,淒冷月色下,滿城已是一派的死寂,絕大多數的人等都已是沉浸在了夢鄉之中,當然了,例外總是有的,門下省侍中郝處俊就是其中一個,只因他很煩,還不是一般的煩,一切的根由自然是出在武后的那份懿旨上。
封回還是放行,說起來也就是加蓋一下印章的事兒罷了,奈何這印章卻著實不是那麼好蓋的,從本心來說,郝處俊是萬萬不想讓這麼份頗顯荒謬的懿旨堂而皇之地通過門下省的,只是一想到武后的狠辣,郝處俊自也不免有些心悸,加之下屬官員對此爭議頗多,放行與否,幾各占一半,這等情形一出,郝處俊肩頭上的壓力無形中便更眾了幾分,自打回了府上,郝處俊連晚膳都沒心思用,便將自個兒關在書房裡尋思著對策,只是想來想去,卻怎麼也想不出個妥當的解決之道來,心中的躁意一上涌,頓覺身上燥熱無比,不耐地疾步走到窗前,一伸手,便將窗子推了開來,任由寒風將髮鬢吹得個凌亂飄飛,卻依舊難以壓下心中的焦躁與忐忑。
「父親,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