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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回事?難不成要給咱來個下馬威麼?不對,老六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李顯等人一轉過內牆大門,入眼便見一個小宦官正在躺在地上受刑,邊上還有著兩宦官死命按住其掙動不已的身子,另有兩壯實宦官可著勁地掄板子擊打,一見及此,李顯不由地為之一愣——宮中處罰犯事宦官自是常事,可大多是在內監執行,甚少有在外庭行刑的,這裡頭說是沒有蹊蹺的話,李顯如何能信,再一看李賢的臉色不對頭,李顯的心立馬就抽緊了起來。
「二位殿下請罷,陛下與皇后娘娘都已在殿中了。」
陪著小哥倆一道進宮的孫全福見兄弟倆都挪不動步了,不得不假咳了一聲,出言提點道。
「且慢,那宦官所犯何事?為何在此行刑?」李顯倒是準備抬腳走人了,可李賢卻顯然沒這個打算,手一伸,攔在了孫全福的身前,咬著牙關,寒聲問道。
「回殿下的話,這小傢伙今日在殿中失了儀,觸怒了皇后娘娘,故此,當受杖斃之刑,殿下,您還是先進殿罷。」當著李賢這個名聲漸顯的皇子之面,孫全福並不敢有所失禮,忙陪著笑臉解說了一番。
「失儀?哼,好個失儀!」
孫全福不解釋還罷,這一解釋之下,李賢的臉色瞬間便鐵青了起來,狠狠地握緊了拳頭,大有就此發飆之跡象。
不好,這小宦官十有八九就是老六的內線,嘿,這是殺雞儆猴來著,好狠辣的手腕!李顯乃是機靈之輩,聽到這兒哪還會不明白眼前這齣戲究竟是怎麼回事,心頭一震,顧不得許多,忙拉了下李賢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六哥,有甚事見了父皇再議好了。」
李顯猜得沒錯,那個被摁倒在地的受刑宦官正是當初為李賢通風報信的內侍張德凱,此番之所以被武后藉故杖斃,為的便是要給李賢哥倆個一個教訓,這一點李賢顯然也想到了,然則他畢竟不如李顯沉得住氣,怒氣攻心之下,竟已到了發作的邊緣,若不是李顯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只怕李賢已忍不住衝上前去大聲喝止了。
「走,進殿!」
李賢個性雖衝動了些,但卻不是無腦之輩,被李顯這麼一拽,已醒過了神來,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咬牙一跺腳,拂袖便向殿中行了去。
看樣子這一關不好過了,那廝能給老六一磚頭,一準還有另一磚頭是為咱準備的,就不知道這個「見面禮」能有多重了!李顯腳步雖沉穩,可心裡卻是急速地盤算了起來,原本滿滿的信心不由地便打起了折扣來,然則事已至此,卻也無法再回頭,而今之計也只有見招拆招了,一念及此,心頭不由地便悶得有些子難受了起來。
嗯?怎麼如此多人都在?李顯緊隨在李賢的身後進了殿,入眼便見高宗與武后並排高坐上首,太子李弘面帶微笑地端坐在前墀下的軟輦上,下頭居然站著不少的人,細細一看,五大宰相一個不缺地全都到齊了,還有元萬頃這個本無資格進兩儀殿的苦主也黑著臉站在一旁,一眾人等似乎正聊得開心,不時有笑聲飄出殿來,李顯不敢多看,緊跟著李賢便走上了前去,各自行禮不迭。
「兒臣等參見父皇,見過母后。」
小哥倆心思雖各異,可禮數上卻都是周全得很,絲毫沒半點失禮之處。
「賢兒,顯兒都來了,起來罷。」
一見小哥倆都到了,高宗臉上掠過一絲的異色,似有不忍狀,可旋即便笑了起來,很是和藹地虛抬了下手道。
「兒臣等謝父皇隆恩。」
一聽自家老父叫起,哥倆個也沒多想,齊聲謝了恩,各自站了起來,正準備退到一旁,卻不料就在此時,武后突然開了口道:「慢著,顯兒且住!」
武后這麼一開口,李賢兄弟倆不由地都站住了腳,彼此互視了一眼之後,李賢咬著牙退到了一旁,只留李顯一人獨自站在大殿中。
「母后,孩兒在此恭聽聖訓。」
李顯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輕易過得關去,然則卻也並不慌亂,略一抖袖袍,躬著身子,很是沉穩地開了口,可等了良久,卻始終不見武后叫起,也沒見武后有所訓示,可憐李顯也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彎腰傻站著,大殿裡就此安靜得詭異了起來……
第26章 順勢而為(下)
眼下的李顯缺班底,缺靠山,缺錢財,缺武力,缺……,幾乎啥都缺,可唯獨不缺耐性,旁人覺得十二萬分難耐的寂靜壓力到了李顯身上卻渾然不起效用,哪怕這等壓力是來自武媚娘這麼個令人膽寒之輩亦是一樣,故此,李顯的腰雖是難受地彎著,可腿腳卻是站得極穩,別說哆嗦了,便是抖都不曾抖上過一下。
寂靜,依舊是寂靜,李顯已躬身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了,可等來的依舊是令人窒息的寂靜,然則李顯依舊不為所動,只因他很清楚這不單是耐性的考驗,更是彼此交鋒前的試探,倘若李顯在此時有一絲慌亂的表現,等待他的一準是武后暴風驟雨般的攻訐與喝斥,真到那時,就算李顯扯破了嗓子喊撞天屈亦是枉然了,斷無人敢在盛怒的武后面前為其緩頰,別說李賢不能,便是高宗只怕也沒那個膽,換句話說,李顯此時可謂是處在了懸崖的邊緣,除了咬牙堅持之外,並無第二條路可走。
「平身罷。」
武媚娘一雙眼死盯著李顯看了良久,卻始終未見李顯有絲毫動搖的跡象,臉上不由地露出了絲驚奇之色,只是很快便掩飾了下去,眼瞅著無法用壓力逼迫李顯露出破綻,武媚娘眉頭微微一皺,不怎麼情願地冷著嗓音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