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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顯兒有話但講無妨,朕聽著便是了。」高宗一來是確實想聽聽李顯打算如何變革科舉,二來麼,也是考慮到制衡的因素,倒是沒反對李顯的上奏之請。
「謝父皇隆恩。」李顯一絲不苟地謝了一聲,而後手捧著摺子,朗聲道:「兒臣以為聖人之言,治世之大道也,朝廷取材,當以道德、文章為本,務使人盡其用,方可顯我大唐之開明,今之科舉弊端甚多,須徹底革之,有鑑於此,兒臣思之再三,有所得如下:聖人云: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取材當以德為本,六藝為綱,考核科目有《詩經》《書經》《禮經》、《易經》、《春秋》等五經,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書,合為四書五經,縣有縣學,取中者為秀才;州有州學,取中者為舉人,唯舉人方有大比之資格,三年一大比,取中者為進士,以時政、易理、詩為三場,以詩文定高下,廢明經而獨尊進士科,以顯取士之公平,若能如是,則民間無遺珠之憾,而朝廷無缺人才之虞,何樂而不為哉,兒臣懇請父皇明察!」
「啟奏陛下,微臣以為周王殿下所奏大善也,宜速行之!」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亦附議!」
李顯話音一落,林奇等璐王一系的官員紛紛站了出來,各自出言表態,儘管人數不算多,也就二十餘號人,可造出來的聲勢卻不算小。
這一見二王再度聯手出擊,李弘心頭不禁很有些被愚弄了之感,自是又氣又急,奈何先前剛被李顯硬邦邦地頂過一次,在沒有十全把握之前,他已不敢再出頭胡亂打岔,唯恐被有備而來的二王當場整得下不來台,可卻又百般不願李賢兄弟倆就此成事,無奈之餘,也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閻立本等一眾心腹大臣。
「陛下,老臣以為周王殿下所言過矣,我朝重臣出身明經者眾矣,德且賢者不計其數,又豈是周王殿下所言的那般不堪,且凡明經者,皆有朝堂公卿以為擔保,自可確保士子之德行無虧,何來投機取巧之說,此般種種,請恕老臣不敢苟同!」閻立本對科舉事宜其實並不熟知,原本不打算站出來跟李顯打擂台的,可一見太子在上頭拼命地使眼神,閻立本也只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胡攪蠻纏地扯了一大通。
「陛下,閻尚書所言甚是,科舉事宜乃朝堂取士之根本,切不可妄動,當慎行。」
「陛下,老臣以為明經方是選材之正道也。」
「陛下,臣等以為閻尚書所言乃老成謀國之理也,望陛下明斷。」
閻立本乃是太子一系的領袖人物,他這麼一站將出來,親近太子的大臣們自是紛紛出列支持,甚至許多原本甚少參與到諸皇子爭端中去的老成之輩此際也都站出來呼應閻立本之言,一時間太子一方的聲勢浩大得驚人至極。
嘿,果然都跳出來了,好,就怕爾等不出來,這麼一鬧之下,事情成了!一眾朝臣們吵吵嚷嚷個不停,幾乎是眾口一詞地反對科舉變革,可李顯卻一點都不在意,不但不在乎,反倒心中暗喜不已,索性閉緊了嘴,壓根兒就不去理會朝臣們的強烈反對,只因這一幕早就在李顯的預料之中——太子本就勢大,犯了高宗的忌諱,否則的話,高宗也不會好端端地將李賢兄弟倆引入朝局,先前太子拿走了河工,勢力自是進一步擴張了開去,高宗雖說想要扶持太子,卻一準還是會有疙瘩在心,如今這麼一鬧,高宗心裡頭的疙瘩明顯便要膨脹了起來,本來就算對科舉變革尚有疑慮的,也一準要藉此事打壓一下太子的氣焰,換而言之,太子這頭反對越是激烈,高宗心裡頭便越是要別一下太子的苗頭,值此時分,保持沉默便成了李顯最佳的應對方案,左右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是與非高宗自己會去做一個判斷。
果然不出李顯所料,朝臣們越是嚷得兇悍,高宗的臉色便越是難看,到了末了,已是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一般,雖不曾真兒個地發作起來,可那難看的臉色一出,原本正嚷得起勁的眾臣們慢慢地便都沒了聲息,滿大殿裡登時便是一陣令人壓抑無比的死寂。
「諸位愛卿熙熙攘攘何為哉?是真欲為朕分憂,還是念著家中尚未出仕的子孫,嗯?朕倒是好奇得很,爾等一向自負才高,又有何人能寫出駱愛卿這般詩句來,明經,哼,明經能取才?朕看未必罷,顯兒所奏之事,朕看著就不錯,朕意已決,由賢兒為首,顯兒為輔,會同吏部、禮部好生擬個完整章程來,朕等著看!」高宗陰著臉掃了眼下頭的群臣,毫不客氣地便是一頓斥責,而後,也沒管朝臣們的反應如何,下了道旨意之後,起身便轉進後殿去了。
高宗既已離開,這朝議自然也就議不下去了,一眾大臣們自是就此悻悻然地散了去,一場激辯尚未開始便已告了終了……
第104章 麻煩終於來了
朝議已了,一場多方博弈算是告了個段落,只是餘波卻兀自未平,先是駱賓王當庭所賦之《朝天顏》一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傳神州,緊接著,無數寒門士子群起呼應,科舉變革之呼聲充塞朝野,不說外地學子反應如何,光是遊學長安的數千士子投向禮部衙門的呼籲信、壯行詩之類的,便幾乎將禮部衙門都給生生淹沒了,幾有漢末公車上書之盛況,高宗聞知此情此景,深覺此事拖延不得,遂於五月初一正式下詔公告天下,行科舉變革事宜,由潞王李賢主持其事,周王李顯為之副,天下寒門士子為之雀躍不已,為寒門士子請命之駱賓王遂就此確立了文壇清流領袖之名望,潞、周二王也因此而賢名傳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