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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殿下,快醒醒!」
兩名小丫環雖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可跟在李顯身邊卻都已有些年頭了,但卻甚少遇到過眼下這等情形,此際見李顯如瘋魔一般地嘶吼著,全都慌了神,各自搶上前去,一人按住李顯的一隻胳膊,焦急地叫喚著。
「呼……」李顯吼了一陣子之後,放大的瞳孔慢慢地收縮成了常態,再被兩丫環一搖晃,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定定地看了看身旁的兩名丫環,長出了口大氣,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沒事,孤只是做了個夢,沒事了,沒事了,嫣紅,翠柳,給孤沏壺茶來,孤要好生靜靜。」
「殿下,您真沒事麼?」
嫣紅乃是大丫頭,李顯尚在宮中居住時便已跟在了李顯的身邊,算起來服侍李顯已有六個年頭了,對李顯的性子自是了如指掌,此際見李顯說話條理清晰而又平和,再不復先前的狂亂,自是稍鬆了口氣,只是聽李顯這口吻不像往日那般孩子氣十足的模樣,倒跟個小老頭一般,不由地又起了絲疑心,疑惑地看了看李顯,遲疑地出言詢問了一句道。
沒事?哪可能真的沒事,李顯先前之所以被生生驚醒過來,只因其夢到了前世那會兒的一樁最慘痛的遭遇——前世那會兒李顯被廢為廬陵王之後,其最疼愛的長子李重潤只因與妹妹李仙惠、妹夫武延基私下議論了幾句武媚娘私生活上的不檢點,便被人密告到了武媚娘處,竟因此被武媚娘下令當著李顯的麵杖斃,亂棍之下,一子一女那哀嚎哭求的話語如刀一般將李顯的心活生生地切割成了碎片,此際,哪怕明知此事尚未發生,可那椎心的疼卻依舊無法淡化,也無法消解。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武媚娘呢,殺子殺女還殺孫,為了她自己能登上帝位,就沒啥事是她不敢幹的,似這等樣人也配當一個母親麼?不,她不配,她就是個人渣,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一想起前世的一樁樁血淚「往事」,李顯的心便猛然狂跳了起來,只是理智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這些事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機密,無論是何人,都不可與聞!
「孤沒事,孤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去罷,給孤沏壺茶,不,溫壺酒來好了。」
李顯心中雖疼得厲害,卻不願在兩小丫頭面前有所流露,更不打算與二人傾吐一番,這便微皺起了眉頭,強自壓住心頭的煩亂,語氣平淡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嫣紅小口嚅動了幾下,本還想再勸,可一見李顯那張稚氣的臉上已流露出很明顯的不耐,頓覺一股子不容輕忽的氣概撲面而來,心頭不由地便是一震,自不敢再多言,規規矩矩地應了諾,領著翠柳自去張羅著溫酒不提。
十八年,還有十八年!李顯記得很清楚,上一世時,自家那個懦弱的老爹還有十八年可活,算起來時間似乎很充裕,其實卻不然,只因經歷過一回的李顯很清楚——武媚娘之所以能以女子之身登上大寶,究其根本,就是在這十八年裡積蓄起了無可匹敵的底蘊,從而連殺兩子又連廢兩子,一舉篡奪了大唐的江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留給李顯的時間已是少得可憐。
十年,最多不會超過十年,在這短短的十年內,李顯若是不能建立起足以抗衡武媚娘的勢力,等待他的依舊將是悲慘至極的落魄人生,甚至可能比前世的命運還要糟糕——前世那會兒李顯之所以被廢黜了還能保住小命,並非武媚娘不忍下毒手,而是不屑為之,概因前世的李顯既無出眾的才華,也無撼動朝局的班底,除了個帝裔的身份外,一無是處,而這,才是李顯前世能保住小命的根本點,換而言之,李顯今世若是想有所作為,勢必就很難再讓武媚娘刀下留人。
怎麼辦?隨波逐流麼?不!絕不!已受過一世苦的李顯絕不想再來上這麼一回,哪怕是身死無地,李顯也要搏上一回,否則的話,怎對得起老天給的這麼個重生的機會,只是這個搏又該從何搏起?
「殿下,您要的酒來了。」
就在李顯茫然不知路在何方之際,嫣紅領著兩名丫環拎著食盒從房門外婷婷裊裊地行了進來,一見到裹著被子坐在榻沿邊發呆的李顯,愣了愣,卻不敢多問,緊趕著走上前去,福了一福,輕聲稟報導。
「唔,擺上罷。」
李顯心思並不在吃食上,只看了嫣紅一眼,無可無不可地吭了一聲。
「是,奴婢遵命。」嫣紅對於李顯的反常行徑愈發懷疑了幾分,卻不敢宣之於口,微皺著秀眉,應答了一聲,指揮著兩名小丫環將酒食擺在了榻前的一張几子上,而後走到李顯的身邊,柔聲道:「殿下,容奴婢侍候您更衣。」
「嗯,有勞嫣紅姐了。」李顯自是不會拒絕嫣紅的好意,點了點頭,淡淡地謝了一聲,言語中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殿下,可是今日進宮出了甚岔子麼?」嫣紅到底是跟了李顯多年的貼身丫環,往日裡與李顯隨意慣了,雖驚訝於李顯先前所表露出來的絲絲威嚴之氣概,可心裡頭的話到了底兒還是藏不住,趁著為李顯更衣的當口,試探地問了一句道。
嗯哼,這丫頭起疑心了!有了三世記憶的李顯早已不是吳下阿蒙,心思敏銳得很,只一聽嫣紅的問話,便已猜到了其心思所在,然則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微皺了下眉頭,淡淡地回答道:「無甚大不了的,孤自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