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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無父子,兄弟如浮雲,古人誠不我欺也,這廝不就是個最好的例證麼?嘿,說甚子兄弟齊心,當真可笑至極!望著在那兒顧盼自雄的李賢,李顯心裡頭滿是鄙夷之意,同時也無奈得很,笑起來自也不免稍有些牽強,好在李賢這會兒光顧著得意,倒也沒心思去觀察李顯的神色有甚不對之處。
「稟二位殿下,則天門到了。」
李賢笑聲剛歇不多會,車已到了則天門前的小廣場,侍候在馬車旁的張徹自不敢怠慢,緊趕著湊到車簾邊上,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七弟,請!」
一聽皇城已到,李賢自不敢再流露出任何得意的笑容,趕忙收拾了下心情,伸手揉了揉臉龐,又用力地擠了擠眉頭,儘量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對著李顯擺了下手,道了聲請。
「六哥,請!」
李顯做戲的本領高得很,壓根兒就不必似李賢那般鋪墊作勢個沒完,面色只一肅,一股子憂愁之意便已油然而起,也沒跟李賢多客套,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便即起了身,一哈腰,下了馬車,這才發現小廣場上已是站滿了朝臣,不但六大宰相盡皆到齊,便是連普通朝臣們也基本上都到了,那規模絲毫不比大朝時差多少,心中不免微微一動,但卻並無旁的表示,只是陰沉著臉與李賢並肩向小廣場行了去。
「殿下。」
「參見二位殿下。」
李賢一行人聲勢浩大,群臣們自是早就被驚動了,這一見李賢兄弟倆並肩行了過來,諸臣工自都不敢稍有怠慢,各自躬身行禮問安不迭,然則李賢兄弟倆顯然都無心客套,只是淡淡地點頭示意了一番,無言地走向了宮門處,各自遞上了求見的腰牌,旋即便默默地轉回到了群臣身前。
「英王殿下,太子究竟是如何薨的?老臣不明,還請殿下給老臣一個解釋。」
李顯方才回到小廣場上,鐵青著臉的閻立本已是再也按耐不住了,領著一眾太子系的官員們大步走到了李顯面前,幾乎是用喝斥的語氣發問道。
怎麼薨的?那還用說,不就是老賊婆殺的麼?您老找咱發甚脾氣來著!一聽閻立本的口氣如此之不善,李顯心裡頭不禁一陣火大,可這當口上,李顯卻是不能有所失儀,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煩躁,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閻相明鑑,小王如今也是蒙在鼓裡,實是不知東宮那頭究竟發生了甚事。」
「是麼?下官記得昨夜可是殿下大婚,住的可是武運殿,如今怎地又出現在此地?老朽不明,還請殿下賜教則個。」
身為太子心腹,閻立本實在是無法接受太子的突然死去,早已失去了平常心,一門心思想要知曉李弘的真實死因,渾然便沒了顧忌心理,死死揪著李顯不放。
這老爺子搞啥啊,瘋了不是?太子的死跟老子有半毛錢的關係麼?我勒個去的,問老子,老子問誰去!李顯自是能理解閻立本心中的痛,可卻並不意味著李顯便願意平白受這等池魚之殃,問題是李顯還不能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跟閻立本起衝突,心裡頭的歪膩就別提有多難受了的。
「回閻相的話,小王今日一早確是面了聖,奈何父皇悲痛欲絕之下,竟至昏厥不醒,小王奉了母后的懿旨出宮待命,至於其它事宜實非小王所能知者,閻相若有疑問,待得父皇宣召之時,小王陪著閻相一併問個清楚可好?」
李顯有心要籠絡太子一系的班底,自是不會在此時跟閻立本交惡,這便耐著性子,極之懇切地回答道。
「哼……」
閻立本正在傷心至極處,自是不怎麼肯信李顯的解釋,這便冷哼了一聲,待要再問,冷不丁見高和勝正從宮門處匆匆行將出來,立馬便住了口,也不再理會李顯,領著一眾太子心腹們便急急地向高和勝迎了過去……
第295章 雌威無邊
「高公公,聖上有何旨意?」
面對著太子的突然死去,閻立本顯然是失去了平常之心,先前一把莫名火燒向李顯不說,這會兒更是不顧禮儀不禮儀的,壓根兒就不待高和勝開口,便已是急不可耐地搶先發問道。
「好叫閻相得知,宮中變故迭起,陛下憂慮成疾,如今尚未轉醒。」
高和勝就是個笑面虎一類的人物,喜怒向來甚少形之於色,哪怕此際閻立本如此急迫地發問,著實有些失了朝臣應有的體面,可高和勝卻絲毫沒有半分見怪的意思,只是平板著臉,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句,旋即,面色一肅,一擺手中的拂塵,高聲宣道:「娘娘有懿旨在此,宣潞王李賢、英王李顯及諸臣工德陽殿覲見!」
「兒臣謹遵母后旨意。」
諸臣工們一聽武后要在德陽殿大聚群臣,立馬全都為之一愣,一時間全都沒反應過來,唯有李賢心掛著太子大位,率先高聲領了旨。
「兒臣遵旨。」
這廝著實太沉不住氣了,白瞎了老子先前的分析,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以李顯的眼光,自是一眼便看穿了李賢心裡頭的那麼點小心思,不由地暗罵了一聲,可在這當口上,卻也不好有旁的表示,只能是跟著站了出來,附和了一聲。
「臣等遵旨。」
這一見兩位親王都已領了旨,諸臣工們自也不好再旁生枝節,也只能是不情不願地領了旨意,按品階高低整了隊,魚貫行進了則天門,一路無語地向德陽殿行了去,只是諸臣工中,對武后此舉不滿者卻是極眾,概因德陽殿乃是皇城主殿,非大朝不得啟用,再者,武后昔日每每於早朝時陪坐高宗身側,本就已是逾制之舉,只是群臣屢諫而高宗不納,不得不默認其事罷了,但卻並不意味著諸臣工真將武后當成帝王來看待了,此番武后居然要獨自升朝,即便是事出有因,也無法解釋其篡位之野心與嫌疑,諸臣工大體上都深受儒家學說之影響,實是難容武后這等牡雞司晨之舉措,一股子壓抑與憤概之氣便在這沉默中悄然地醞釀著、發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