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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將軍的話,河州如今已是危在旦夕,我部奉殿下密令……」
被黑齒常之的眼神一掃,鄭成化沒來由地便是一陣心慌,可卻不敢帶到臉上來,只能是躬著身子,將先前對王庚所言的話語複述了一番,末了,單膝點地,再次哀求了起來道:「黑齒將軍,河州萬不容有失,懇請將軍即刻出援,救我河州之危難!」
「鄭將軍請起罷,河州自是要救的,只是本將有些疑問要先行弄清楚了才是。」黑齒常之顯然並未被鄭成化的悲切所打動,眉頭一揚,語氣漠然地回答道。
「將軍請問,但凡末將知曉的,定不敢相瞞!」
一聽黑齒常之有發兵的意思,鄭成化的臉上立馬露出了激動萬分的神色,霍然而起,精神振奮地應答道。
「鄭將軍既言賊寇增兵,卻不知增兵幾何?又是何人領的軍?步、騎各有多少?」黑齒常之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一開口便直奔了主題。
「回將軍的話,末將是昨夜趁黑衝出的城,只知曉黃昏前敵軍大至,看旗號,領軍者是噶爾·欽陵之三弟噶爾·贊婆,至於敵軍規模,末將並未完全知曉,只是看模樣,不下兩萬之眾,李將軍與張將軍商議過後,認定賊眾勢大難擋,這才令末將突圍求援,望黑齒將軍救我河州!」
鄭成化乃是有備而來,回答起問題來,自是滴水不漏,一句「看不清」便可擋住黑齒常之往下細問的可能。
「原來如此,那好,本將自當發兵去破賊軍,只是兵馬調集尚需些手尾,鄭將軍且先下去休息,待得發兵之際,還請鄭將軍為前導。」黑齒常之沒有再往下追問,而是一揮手,煞是豪氣地給出了個極之肯定的答覆。
「謝將軍恩典,河州有救了!」
一聽此言,鄭成化登時便喜極而泣,也沒再多廢話,恭敬萬分地躬身行了個禮,由侍立在一旁的衙役們陪同著,徑直下堂去了。
「黑齒將軍,這兵可真能發得麼?」
先前有鄭成化在場,王庚心裡頭雖有著諸般疑問,卻不好明著發問,待得其去後,王庚可就忍不住了,微皺著眉頭,遲疑地出言問道。
「王公,您可真不地道,這事兒您明明已有了決斷,卻要某來明說,莫非是要考俺老黑一回麼?」黑齒常之假作不滿地瞥了王庚一眼,哈哈大笑地反問道。
「哦?哈哈哈……」
這一聽黑齒常之將謎底揭破,王庚也就不再裝苦惱了,眉頭一揚,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直笑得眼淚都沁了出來,弄得一眾侍立在旁的衙役、文書們全都看傻了眼,愣是搞不懂這州中兩大巨頭究竟在玩些甚把戲……
第384章 廓州烽火(二)
「黑齒將軍,賊子既敢使這等詐城之下作伎倆,想必其軍當已大至,當何如之?」
笑歸笑,王庚卻是不會因此而誤了正事的,這便揮退了堂上諸人,與黑齒常之一道進了後院書房,卜一落了座,王庚便即面色凝重地出言問了一句道。
「王公所言甚是,賊眾不單是來了,還必定有內應在城中,若不早做籌謀,事恐難為也!」黑齒常之顯然是心中早有城府,並不怎麼擔心敵情嚴峻,只是微笑著附和道。
「嗯,確是如此,不知黑齒將軍可有何退敵良策否?」
王庚雖是文官,可久在邊關,卻也頗知軍略,雖談不上用兵高手,可一般性的軍事常識還是有的——早在閱讀那封所謂的河州告急文書之際,王庚便已看穿了鄭成化必是吐蕃人派來的奸細,理由說穿了也很簡單,只因李顯的飛鴿傳書今早剛到,早已將河州之事交待分明,王庚便是再愚鈍,也不可能被鄭成化所騙,之所以不當場揭穿其之底細,並非不能,而是不願,概因王庚心中另有計較在,只是把握性卻不是很大,並不敢輕易下個決斷,這會兒提出疑問,也就是想從黑齒常之處得個印證罷了。
「王公,賊子既來,未必便肯輕退,我軍嚴守城池,固然可保得化隆不失,然,周邊村鎮必遭塗炭矣,今賊急攻我大唐,不外因今歲瘟疫大作,無法安然越冬之故,若是任其劫掠我廓州,恐非幸事,其既來賺城,我等何不將計就計以破之!」黑齒常之生性較為耿直,倒是沒甚藏掖的心思,扳了扳手指,言語肯定地回答道。
「唔,那倒是,只是殿下嚴令我等不可出兵,若是擅自行事,一者恐遭殿下責怪,二來麼,若是不能一擊退敵,事尤難善了,某亦自猶豫難斷,黑齒將軍可有甚計較否?」
王庚怕的便是周邊村鎮生靈塗炭,如不然,早將那鄭成化一刀劈了,也就是存了個一舉破敵的心思,這才會跟其虛以委蛇上一番,此際見黑齒常之道出了吐蕃大軍此番攻掠大唐諸州的用心,自不免更擔了幾分的心事。
「無妨,王公請看。」黑齒常之自信地笑了笑,伸手在茶碗裡蘸了些茶水,在几子上寥寥畫了幾筆,便已將廓州的大體形狀畫了出來,手指輕點著出言解釋道:「賊子既是要賺城,自然不敢露出行跡,從鄯州至我化隆雖一路平坦,少有險阻之處,可沿途零星遊牧之部落在所多有,賊子又只能夜行,欲要不驚動我化隆,唯有潛行至臥牛崗、狼頭山、飛馬崖三處可供選擇,這其中臥牛崗乃是我化隆通往河州之最近通道,某料到賊眾必是暗伏於此,打的算計便是等我軍行至此處,全力伏殺,力求殲滅我出城之援軍,而後順勢攻城,由城中內應配合,一舉破城而入,某之意便是出其不意,以夜襲攻之,敗敵在此一舉,兵無須多,一千精騎足矣,縱使不勝,城中所剩之軍依舊足以堅守月余,此以小博大之策也,縱使殿下得知,也必不怪我等,王公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