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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李顯所料,這一見到李賢站了出來,太子原本就不愉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然則在這等朝議時分,他也不敢有甚出格的表現,只能是用陰冷的眼光掃了眼李賢,瞬間便恢復了平靜,只是嘴角邊的那絲微笑卻顯得頗為的僵硬。
「哦?賢兒可有甚本章,只管奏來,朕聽著便是了。」
李弘不開心,高宗倒是很樂呵,笑眯眯地對著李賢虛虛一抬手,示意李賢平身,而後用鼓勵的語調吩咐了一句道。
「兒臣,謝父皇隆恩。」這一見高宗臉上滿是鼓勵的微笑,李賢的腰立馬挺得倍兒直,臉色也因激動而微微發紅,遜謝了一聲之後,這才接著道:「啟奏父皇,孩兒所要奏的乃是漕運之事,今關中人口漸多,田畝所出已不敷用,亟需從江南調糧入關中,然,雖有前朝所疏通之運河,漕運卻始終不利,依孩兒看來,此乃漕運不得法所致,孩兒有五策可解此厄,懇請父皇明鑑。」
「嗯?賢兒有何妙策且說來與朕聽聽。」高宗將李賢引入朝中,本意只是讓他牽制一下李弘罷了,並沒有指望李賢能在政務上有多大的建樹,可此時聽李賢一開口便是漕運這麼個老大難的問題,登時便來了些興致,略一坐直身子,笑著追問道。
「父皇,兒臣以為漕運之難乃在水路時堵時通,若欲徹底解決,須對現有之漕運策略乃至水道做大的變革,兒臣有五策在此,其一,廣通渠淤塞嚴重,須重開;其二,汴渠因黃河沙多,易淤積,須專官為之護;其三……」李賢的口才本就極佳,加之此摺子乃是他與李顯討論過多回的結果,這麼娓娓道來,自是頗有說服力,不單高宗聽得入神,便是朝臣們也大受鼓舞,待得李賢將條陳解說完畢,不少朝臣甚至顧不得此乃君前議事,竟私下裡低聲議論了起來,一時間滿大殿皆是嚶嚶嗡嗡的細碎話語之聲。
高宗早就想徹底解決漕運問題,這些年來,也沒少在朝堂上要求群臣們獻策,自是對漕運不算太陌生,此際將李賢的五策細細地過了過,沒發覺這五策有甚不對之處,這一見諸臣工在下頭亂議個不停,立馬抬手一壓,示意諸臣工安靜,而後沉吟著開口道:「唔,賢兒能實心為國,朕深喜之,諸臣工,對此條陳可有甚意見,都議議罷。」
得,高宗不發話還罷,這一發話之下,群臣們倒是不私下議論了,可卻也沒見哪位朝臣願意站出來評論此策的,倒不是群臣們對這五策無話可說,而是各自的心裡頭都有著深深的顧忌,只因李賢的身份太過敏感了些,此時站出來為李賢叫好,勢必得罪太子,還不見得能得聖意,若是反對麼,卻又明顯得罪了李賢,畢竟沒誰敢肯定天上那塊雲會下雨的,萬一要是李賢得了勢,那豈不是自找倒霉來著,於是乎,任憑高宗的期盼目光有多熱切,朝臣們大多都裝作沒瞅見——親近太子一方的官員們是沒得到太子的暗示,並不敢輕舉妄動,而李賢那一方的官員麼,卻是因著李賢突然提前發動,就此處於不知道該不該此際便出面配合的窘境之中,至於處於中立的朝臣們自是更不願介入到諸皇子的狠斗中去,保持緘默勢在必行,誰都不吭氣之下,大殿裡也就這麼再次沉悶地安靜了下來。
「陛下,微臣曾於河務上任過職,飽受河道不暢之苦,依微臣之見,若是能以璐王殿下之妙策行去,自不愁漕運艱難矣,望陛下明斷。」
寂靜復寂靜,可總這麼寂靜下去顯然不成,不說高宗的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便是李賢也有些站不住了,好在此時工部侍郎楊武極為及時地站出來打破了沉悶的寂靜,堅定不移地支持了李賢一把。
「陛下,臣也以為此五策大善,當速行之!」
「陛下,微臣以為璐王殿下此策當可解漕運之難,實利國利民之善策也!」
「陛下,微臣附議!」
按照李賢的事先安排,原本就幹過河道的工部侍郎楊武便是其一系的標杆,只要楊武一動,其餘人等便要即刻跟上,這會兒楊武既然已站了出來,林奇等十數名中下層官吏自是不敢怠慢,紛紛出列表態支持李賢,雖說出列的人數不多,品級也不算高,可一個個聲音都嚷得不小,聲勢倒也造得頗有點浩大狀。
高宗似乎很滿意李賢一系官吏們的表態,雖沒立馬出言肯定上一番,可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溫和了起來,還時不時地輕輕點著頭,這副摸樣落在李弘的眼中,心裡立馬便有如平地里起了驚天之雷一般,硬是被震得有些個頭暈目眩了起來。
不明白,李賢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錯了甚事,為何好端端地監著國,卻猛然冒出了這麼一遭莫名其妙的早朝,也想不通原本極力維護自己的父皇為何要將李賢、李顯這兩個討人嫌的弟弟硬塞到朝堂上來,可有一條他是看懂了,那便是李賢這個漕運摺子來勢洶洶,極其不好應付,真要是讓李賢將漕運的事情抓在手中的話,那勢必會牽動整個朝局的走勢,必然會極大地威脅到他李弘太子的地位,而這是李弘萬萬不能接受的結果,麻煩的是一來李弘本身對漕運並不熟捻,難以在短時間裡找出李賢所獻的摺子的漏洞之所在,二來麼,此等敏感時分,他李弘也不方便親自出面去跟李賢對著幹,畢竟那樣做未免太著相了些,易遭人詬病,顯得他李弘太無容人之量,然則不管怎麼說,李弘是絕對不能容許李賢將漕運之事攬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