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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傳令騎兵營集合,隨某殺出城去!」
程河東見那千餘吐蕃騎兵一派旁若無人狀地囂張著,心裡頭登時便來了氣,又見其兵力並不算多,這便打算趁敵不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可,程大人,敵軍營中隱有殺氣,恐有埋伏,我軍若是倉促而動,一旦中伏,事必殆矣!」一聽程河東打算親自率部出擊,莊明義登時便嚇了一大跳,趕忙出言勸阻道。
「唉……」
程河東乃老於戰陣之輩,自是清楚莊明義所言不假,儘自百般的不甘,卻也只能強自忍了下來,一聲嘆息,無盡憂愁!
「嗚,嗚嗚……」
從東面而來的那支吐蕃騎軍似乎故意在挑動城中守軍的神經,走得奇慢無比不說,還時不時地玩上一些花活,然則城中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這麼靜靜地目視著這支押解糧秣與俘虜的吐蕃騎兵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城下營中,不數刻,一陣悽厲的號角聲突然響起,吐蕃營地緊閉的前門轟然洞開,一隊隊吐蕃步騎從中涌了出來,很快便在城下一里之外列好了陣型,當先一員大將赫然竟是噶爾·欽陵本人。
好險!
一見到營中伏兵盡出,程河東與莊明義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彼此的眼中瞧見了一絲的後怕——先前唐軍若是真耐不住開城殺將出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的!
「帶上來!」
噶爾·欽陵策馬屹立在大軍之前,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城頭守軍的布防,卻並未下令攻城,而是一揮手,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噶爾·欽陵此言一出,自有身後的一眾親衛高聲應諾而去,不數息便已簇擁著姚望舒從陣後轉了出來。
「下官見過大相。」
姚望舒一臉的灰敗之色,滿面儘是煙塵,身上的大紅官袍破洞處處,尤其是肩頭上更是露出了包紮得馬虎至極的染血繃帶,那樣子說有多狼狽便有多狼狽,可一見到噶爾·欽陵的面,不單不敢有甚怨言,反倒強自擠出了幾絲獻媚的笑容,點頭哈腰地大禮參見不迭,整一副奴才之像。
「姚刺史不必多禮,我大蕃能得您相助,實如久旱逢甘露啊,今某有一事相托,還望姚刺史能周全則個。」
噶爾·欽陵對姚望舒的狼狽樣子宛若不見,極之客氣地下了馬,也不管姚望舒身上有多骯髒,一伸手,隆而重之地將姚望舒扶了起來,用嫻熟的漢語溫言安撫道。
「不敢,不敢,下官能為大相效力,乃三生之幸也。」
姚望舒本就不是甚有節氣之輩,這一聽噶爾·欽陵如此說法,骨頭登時便更軟了幾分,媚笑著滿口子應承了下來。
「嗯,那好,鄯州如今已在我大軍重壓之下,告破不過旦夕間事耳,只是本相不想多造殺孽,就煩請姚刺史為本相走上一趟,勸勸程刺史好了。」
噶爾·欽陵對姚望舒的識趣之態度顯然極為滿意,笑呵呵地點了下頭,很是客氣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這……」
姚望舒就一貪生怕死之人,若不然,也不會從枹罕城臨戰脫逃,更不會不戰而獻安鄉縣,昨日剛因勸降而險些被殺,這會兒一聽還要去勸降,臉當場就綠了,腿腳一軟,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姚刺史放心,本相派軍中高手掩護於爾,斷然不會有事的,爾只須到陣前如此……,其餘諸般事宜本相自有廟算。」
眼瞅著姚望舒要當場軟倒,噶爾·欽陵眼明手快地一伸手,笑眯眯地攬住了姚望舒的肩頭,而後貼著其耳邊,輕聲地吩咐了起來,神情似乎一派親密狀,可言語間卻是毫無商量餘地的堅決。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這就去。」
降官本就無甚人權可言,姚望舒縱使千般不願、萬般不敢,可面對著噶爾·欽陵眼中隱隱的殺氣,卻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將出來,只能是一迭聲地應諾不已。
「如此便有勞姚刺史了,此事無論成與不成,皆屬大功一件,本相不會忘了姚刺史之功的,」噶爾·欽陵滿臉子欣慰狀地鼓勵了姚望舒一番,又牽過自己的戰馬,客氣萬分地親手扶持姚望舒上了馬背,而後方才面色一肅,斷喝了一聲道:「來人,護送姚刺史上前喊話。」
「諾!」
噶爾·欽陵話音一落,軍陣中八名身材魁梧的騎兵便即縱馬而出,將姚望舒緊緊地護衛在了中央,姚望舒一見這等架勢,心中雖稍安了些,可依舊是怕得要命,奈何事已至此,不去亦是不可得,只能是硬著頭皮策馬向遠處的鄯州城緩緩行了過去。
「姚望舒?這混帳東西!」
先前吐蕃軍中的變化程河東雖都看在了眼裡,只是隔得太遠了些,壓根兒就看不清姚望舒的面孔,只是見其一身的大紅官袍,心中頗有猜測,待得姚望舒愈行愈近,程河東終於能看清了其之尊容,心頭猛地一沉,面色瞬間便黑了下來……
第378章 血與火(下)
「城上的人聽著,本官河州刺史姚望舒,有請程刺史出來敘話,本官有重要軍情相告。」姚望舒在八名護衛的簇擁下,膽戰心驚地走到了離城三十餘步的距離上,見城上始終不曾放箭攻擊,心遂稍安,伸手捋了捋亂糟糟的長須,假咳了一聲,端著一州刺史的架子,矜持地呼喝了一聲。
「程大人,您乃一州之主,勢不必與這等小人相對,便交由莊某來應付好了。」莊明義在軍略上雖不甚精通,可也知曉河州失守意味著甚子,這便偷眼看了看程河東鐵青的臉色,暗自嘆了口氣,小心地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