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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並無異議,一切聽憑聖裁。」
裴衡出身名門望族,久經宦海,自不是尋常之輩,老奸巨猾得很,雖說不明白此案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卻隱約察覺到了武后與李顯之間的火藥味兒,這一聽武后將話題轉到了自個兒身上,自是不敢輕易表態,這便含糊其辭地回了一句,任是誰也無法分辨得出他所言的這個聖裁究竟是指武后的聖裁還是高宗的聖裁。
滑頭!
這一聽裴衡如此說法,武后與李顯皆不約而同地在心裡頭罵了一聲,可卻都勢不能硬逼著裴衡表態,只能是各自保持著沉默,大殿裡的氣氛便就此有如凝固了一般。
「陛下駕到!」
就在三人皆默默不語地各懷心思之際,殿外傳來了一聲喝道,旋即,面色蒼白的高宗腳步蹣跚地走進了大殿之中。
「兒臣叩見父皇。」
一見高宗進了殿,李顯立馬搶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顯兒來啊,好,免了,免了。」
高宗幾個兒子裡就李顯生得高大英挺,頗有當年太宗之風範,自是越看越喜歡,這一見李顯給自己見禮,高宗蒼白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絲和藹的微笑,虛抬了下手,叫了聲起。
「微臣叩見陛下。」
裴衡夾在武后與李顯之間,本就不自在得很,這一見高宗到了,自是暗自鬆了口大氣,趕忙跑上前去,大禮參拜不迭。
「嗯?愛卿怎地在此?」
高宗定睛一看,見行禮之人是裴衡,不由地便楞了一下,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乾元殿乃是內禁,重臣們未得旨意都不准進內,更別說裴衡這等地方官了。
「這……」
裴衡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昨夜的血案稟到御駕前,不由地便語塞了起來,一雙老眼轉得跟陀螺似地。
「嗯?怎麼回事?說!」
眼瞅著裴衡那副猶猶豫豫的小樣子,高宗立馬便起了疑心,眉頭一皺,不悅地看著裴衡,語氣生硬地追問了一句,此言一出,大殿裡的氣氛也就此詭異了起來……
第169章 高調出擊(下)
「啟稟陛下,微臣今日一早接到百姓報案,言及獅尾巷發生五命血案,臣自不敢怠慢,親率諸屬員勘查了現場,據查,五名死者中有左羽林軍千牛備身王懿、內謁者監(宦官官名,正六品下)陳達鴻、吳六;內侍伯(宦官官名,正七品下)常四、劉啟,案涉內禁,臣不敢自專,特前來請陛下聖裁。」
被高宗這麼一逼,裴衡自是不敢再有絲毫的猶豫,這便牙關一咬,將案情稟報了出來,卻有意識地迴避了先前武后的懿旨,也不提李顯橫插一手的舉動,算是兩邊都不得罪。
「嗯?竟有此事,查出是何人所為了麼?」
高宗一聽事涉內禁,登時便是一陣火大,黑沉著臉,喝問了一句道。
「陛下息怒,微臣正在查,正在查……」
一見高宗臉色不對,裴衡登時便有些子吃不住勁了,趕忙一頭跪倒在地,磕了個頭,慌亂地回答道。
「哼,豈有此理,那還不趕緊去查!」
高宗氣惱地甩了下袖子,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道。
「陛下息怒,此事涉及內禁,恐非洛陽府可以徹查之,尚需從長計議才是。」
高宗話音剛落,武后不等裴衡表態,便即柔聲地從旁出言打岔道。
「嗯,媚娘所言有理。」
高宗對武后的話向來就沒啥抵抗力,聞言之下,自也就沒再急著趕裴衡走人,抖了抖寬大的袖子,緩步走上了前墀,在龍案後頭坐了下來。
「父皇,兒臣以為此案駭人聽聞之至,且兼疑雲重重,若不徹查個分明,恐於社稷不利,此兒臣之淺見也,望父皇聖斷。」高宗剛一坐定,李顯便已從旁站了出來,一派憂心忡忡狀地進言道。
「顯兒所言有理,朕深以為然,媚娘,你看這案子交與何人徹查為妥?」
死者里不是羽林軍軍官便是宮中有品級的宦官,這案子顯然古怪不少,高宗人雖懦弱了些,卻並不傻,自是隱約察覺到了其中怕是別有蹊蹺,倒確是有心要查個水落石出的,這一聽李顯如此建言,自無不准之理,然則先前武后已開了口,高宗自不好立馬便下決斷,只是口吻里卻已明白無誤地顯示了高宗定要查清此案的決心。
「陛下明鑑,妾身以為顯兒之言甚是,唔,昨日妾身方才為王懿指了洛陽府趙少尹家的閨女,卻不曾想一夜未過,這人竟就此死了,確是蹊蹺得很,不好生查查,妾身的心便安不下來。」
武后並沒有直接回答高宗的問題,而是微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面色凝重地解說了一句,眉宇間滿是迷惑與不解。
「哦?竟有此事,這倒真是蹊蹺得緊了。」
高宗壓根兒就不曾關心過指婚的事情,這一聽武后如此說法,不由地便是一楞,心中的疑慮頓時便更多了三分。
哈,好你個老賊婆,嚇唬誰啊,切!雖然武后說那番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曾朝李顯處瞟上一眼,可這話卻明顯是說給李顯聽的,其用意麼,不外乎警告與威脅罷了,以李顯的智商,自是一聽便能明了,然則李顯儘管重視,卻並不是太在意——這案子真要是捅穿了,一場母子暗鬥的把戲勢必就此大白於天下,其結果麼,自然是雙方都落不得好,武后固然因此名聲大臭不已,李顯勢必也將因忤逆而遭人詬病,奪嫡的希望必將成為泡影,兩敗俱傷自是無疑之事,然則其中卻又有差別,那就是李顯此際壓根兒就無意去奪嫡,要的只是不讓武后篡位罷了,故此,真要是能實現將武后拉下馬的結果,李顯倒是捨得一身剮的,可惜這事兒實現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些,畢竟武后把持住了高宗,一時名聲受了損,假以時日,重新再起並非多難的事情,倒是李顯自個兒若是有個萬一的話,再想翻身可就難了,不過麼,李顯既然敢為此舉,自然也有著自己的算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