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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重跟隨李顯日久,於陰謀道道上的事情自是見得多了,這一見程敏來得蹊蹺,哪會猜不出這廝十有八九跟那個張祥陽有著扯不清的瓜葛在,哪可能對程敏有啥好氣色,給其一個下馬威自是必不可少的事兒,此時一看程敏色厲內荏的樣子,自是更坐實了先前的判斷,心頭怒氣一起,這便再次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讓他過來好了。」
凌重能猜得到的事兒,李顯自然不可能猜不著,只不過因著身份所限,李顯卻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給程敏臉色看,很顯然,李顯是絕對不會反對由凌重出面做此事的,當然了,下馬威可以耍上一把,完全鬧崩卻不是李顯的本意,眼瞅著火候差不多了,李顯自也就見好就收,這便語氣平淡地吩咐了一聲。
李顯既然開了口,凌重自是不會再堅持,這便陰冷地笑了笑,一閃身,讓開了通道,程敏見狀,儘自氣惱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拂了下寬大的袖子,低頭快步向李顯所在的粥棚門口行了過去。
「下官藍田縣令程敏參見周王殿下。」
程敏其實十二萬分地不想來見李顯,倒不完全是因此行乃是吃力不討好的為人擦屁股之事,更多的則是因畏懼李顯的狠辣,哪怕其背後有著厚實的靠山在,可程敏依舊心頭髮虛,畢竟遠水是解不了近火的,可惜程敏卻不能不來,若不然,縱使能躲得過李顯這一關,其身後的靠山只怕也饒不過他,這等不得不爾的事情本就煩人得緊,再被凌重好生驚嚇了一番之下,程敏心裡頭的憋屈就別提多膩味了的,可當著李顯的面,程敏就算有再多的委屈,那也只能自個兒憋在心中。
「程縣令不必多禮,藍田位居交通樞紐,四處災民蟻聚而來,這些日子可是辛苦程縣令了。」李顯雖已猜知了程敏的來意,可卻故意裝作不知,反而溫言地誇獎了程敏一番。
「下官不敢,下官身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李顯越是客氣,程敏的心裡頭便越是緊張,也越急著想繞入正題,只不過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麼做,這一聽李顯出言籍慰,程敏忙恭謙地遜謝了一句道。
「嗯,程縣令能謹守本分,大不易也,孤自當上本保奏於爾。」李顯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許下了個諾言。
「下官不敢,殿下,下官聽聞……」
眼瞅著李顯一味地拉呱個不休,程敏不由地便急了,試探著便要引出正題。
「唔,孤若是沒記錯的話,程縣令可是崇文館出身?」
李顯並不打算直接跟程敏談正事,不待其講話說完,便笑著出言打斷道。
「是,確是如此,下官是顯慶元年進的館。」
明知道李顯這是在王顧左右而言其他,可程敏卻無可奈何,只能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道。
「嘖嘖,了不得啊,這才幾年時間,程縣令已是五品官階了,足可見程縣令才華之過人,好,甚好,孤時常在想,太子哥哥宮裡的崇文館還真是個出人才的地兒,甚是慕煞人了。」李顯笑呵呵地說著,完全就是拉家常的做派。
「殿、殿下所言甚是。」
李顯所言乍一聽似乎沒啥大不了的,可細細一品,內里的味道可就足得很了,旁人或許聽不出來,可心中有鬼的程敏卻是聽懂了——李顯這是在點出他程敏背後的靠山,換而言之,就是在告誡程敏不要再耍心機了,他背後的主子要幹啥李顯已是心中有數,事到如今,程敏心裡頭最後的一絲僥倖心理也就此徹底地破滅了,除了汗流浹背地點頭應是之外,再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小樣,還怕治不了你!這一見程敏服了軟,李顯倒也不為己甚,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起來,面色肅然地開口道:「程縣令來得正好,倒也省得本王還得派人去請。」
「殿下有事儘管吩咐,下官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這一聽李顯要提出正事了,程敏身不由己地便哆嗦了一下,有心想要搶過主動權,可一看李顯的臉色,卻又沒了那個膽子,只能是恭恭敬敬地應承著。
「程縣令莫要緊張,事情並不算大,唔,這麼說罷,『鄧記商號』里出了蛀蟲,公然玩起了監守自盜的把戲,多虧了一位張舉子出面揭破,若不然,『鄧菩薩』之令名可就要蒙羞了,若是本王不曉得也就罷了,既然事情撞到了本王的手上,本王若不管上一管怕也說不過去罷,程縣令對此可有甚見教麼?」李顯滿臉子沉痛地開了口,直接將事情定了調子,而後又假模假樣地徵詢起了程敏的意見。
「當然,當然,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程敏倒是有心反對,可當著李顯的面,卻哪敢提出異議,萬一李顯要是較了真,將事情一查到底,那可就是拖出蘿蔔帶出泥了的,別說他程敏要倒大霉,便是太子那頭怕也落不得好,而今之計,程敏只求事情能遮掩過去便算了事,至於最初設計的誣陷「鄧記商號」之算計麼,自然是再也玩不下去了的。
「程縣令既然別無異議,那此事本王便做個主張好了。」李顯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沉吟地下了判決道:「『鄧記商號』急公好義,為此大災捐錢捐物,乃上善之舉也,孤自當上本表奏其功,然,此地主事者牛三擅自剋扣災民賑款,實屬罪大惡極,斷不容恕,為『鄧記商號』令名著想,當眾處斬,以儆效尤,其家產抄沒以為賑災之用,程縣令可有異議麼,嗯?」李顯殺心一起,登時便驚得程敏滿頭汗水狂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