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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信大師走路的聲音並不大,可其尚未走到精舍門前,四名面色兇狠的狀年僧人卻已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在接近,各自豁然躥起,衣袂聲響中,已迅捷無比地擺出了全神戒備的陣勢,倒是摩嘉大師依舊不聞不動地跌坐著,甚至連眼皮子都不曾抬上一下。
「咯吱。」
一聲輕響之後,精舍的大門已被推開了一線,智信大師身形微動間,人已出現在了房中,四名壯年僧人看清了來人,皆臉露釋然之色,也不發問,各自又都坐回了原地,只是四雙兇狠的眼睛卻始終一眨不眨地死盯著智信大師,大有一言不合,便跳起發難之架勢。
「師兄,消息來了。」
智信大師沒理會那四名狀年僧人的無禮,面帶一絲苦笑地對著閉目不言的摩嘉大師躬了下身子,艱澀地說了一句道。
「嗯。」
摩嘉大師沒有多言,甚至不曾睜開雙眼,只是漠然地吭了一聲,便算是回答過了。
「師兄,目標後日辰時將來寺內進香,隨行者恐有不少,師兄您看這……」
智信大師見摩嘉大師沒有反應,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一咬牙,拿起手中的那隻小木魚,輕輕一旋,扭開了暗扣,露出了內里的一張小紙條,手一伸,將紙條取了出來,攤將開來,飛快地掃了一眼,臉皮子不由地便是一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摩嘉大師,遲疑地說了半截子話。
「好。」
智信大師話音剛落,一直沒有動靜的摩嘉大師豁然睜開了眼,銳利如刀般的眼神一掃之下,登時便令智信大師身子猛然一振,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些甚子,就聽摩嘉大師聲音嘶啞無比地道出了一個字來。
「師兄,此事,此事……」
智信大師雖被摩嘉大師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可到了底兒,還是鼓起了勇氣,試圖勸說一番,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分說才好了。
「唉,師弟莫要再說了,你之心意老衲盡知矣,白馬寺之基業捨去固然可惜,可較之我吐蕃全境之安危,乃至我佛門於藏地之傳承而言,這點基業又有甚可惜的,且不論佛祖有言: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為我吐蕃之安寧,老衲便到地獄裡走上一回好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摩嘉大師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搖了搖頭,嘆息著給出了最後的答案。
「智信師叔,您莫非忘了出身了麼?」
摩嘉大師倒是好言解說,可邊上一名滿臉橫肉的僧人卻已是老大的不耐,冷哼了一聲,出言譏諷了一句道。
「你……罷了,罷了,一切聽從師兄之命便是了。」
吐蕃人早就對于闐這個進出西域的要隘垂涎三尺,派往此地的暗探極多,智信大師正是吐蕃人在于闐安下的一枚緊要的釘子,只不過智信大師來白馬寺駐節已是三十餘年,儘管從事的是見不得光的情報收集工作,可心裡頭對白馬寺已是有了感情,實不願見到血濺佛門之事發生,加之對吐蕃與于闐的聯盟還存著一絲僥倖的心理,這才會心有不忍之意,此際見那蠻橫僧人言語無狀,本待發作,可轉念一想自己身負的使命,也就只剩下搖頭嘆息的份了。
「師弟不必如此,此間事了之後,便隨老衲一道回家好了,去安排罷。」
摩嘉大師顯然能體會得到智信大師內心裡的掙扎與痛苦,可卻並沒有多加勸解,而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回家?回家?」
智信大師顯然被「回家」這兩個字眼打動了,呢喃地念叨了幾聲之後,眼神逐漸堅毅了起來,也沒再多言,對著摩嘉大師躬身行了個禮,便即毅然地轉身行出了精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望著智信大師離去的背影,摩嘉大師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惻隱之意,可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只是宣了聲佛號,便即再次閉上了眼,低垂著頭,似已入了定一般……
女人總是個麻煩,尤其是熱戀中的女人更是如此,別的不說,光是梳妝打扮的時間之漫長便能將男人們折磨得瘋了去,這一點貌似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若問其中滋味如何,那就去看看李顯此際的表情便可見一斑了的——新春將至,一年將終,還去年的願,乃至許來年之願都算是該當的事兒,哪怕李顯本人不信佛,可入鄉隨俗終歸是要的,再說了,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給,愛人的要求卻是不能不顧,所以麼,明月公主說要進香去,李顯也只能是陪著,這本都沒啥可說的,問題是說好了辰時出發,李顯也早早地便率親衛們趕到了王宮門前的小廣場,本以為掐好了時間,一到地頭便能出發,卻沒想到光是等明月公主更衣居然就等了大半個時辰,太陽都升到了三竿高了,王宮裡傳來的消息還是公主在更衣,得,這一等再一等,等得李顯的嗓子眼都要冒火了。
咋辦?涼拌唄,李顯縱使再惱,可也不能當眾發火不是,怎麼著也得注意個形象罷,再說了,明月那小丫頭火辣辣的性子可不好惹,真要是把小丫頭惹急了,那可是要咬人的,嗯,還別說,李顯就真被這丫頭咬過一口,說起來挺丟臉的——李顯跟人小丫頭打賭,斗琴技,結果輸了,趁著沒外人在,琢磨著想耍回賴,結果……嗯,結果不太妙,李顯同志胳膊上的牙痕到這會兒還沒消,所以呢,該等的時候也只好等著了,至於不甘心麼,那也只好在心裡頭臆想一下將來將小丫頭就地正法時的報復之快感來自我催眠上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