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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看,吐蕃賊子掛白旗了!」
一陣難耐的死寂之後,城頭上突然出現了一名吐蕃士卒,正狂舞著面白旗,自有眼尖的士卒驚喜地叫出了聲來。
「進城!」
敵軍既降,李顯自是樂得省下一番廝殺,也沒多廢話,只是一揮手,無可無不可地下了令,早已待命多時的唐軍官兵立馬蜂擁著衝上了前去,搬開擋道的屍體,吶喊著殺進了城門洞中,然則李顯卻並未隨軍出擊,而是緩緩地策馬來到了被專門挑將出來的噶爾·欽陵之屍體旁,默默地凝視了好一陣子之後,毅然一擰馬首,頭也不回地便往城外行了去……
伏俟城破,一代名將噶爾·欽陵身隕,至此,整個吐谷渾境內已再無成建制之吐蕃大軍,然則李顯卻並未趁勢進兵吐蕃國中,也不曾將大軍安置在伏俟城中,而是率部緩緩後撤到了青海湖畔,只在烏海城中留下三千步軍以為守御,並非是李顯不想急攻,而是心有顧慮在——連番征戰之下,師老兵疲只是一個方面,後勤輜重消耗過大也是緣由之一,可這些都不是主要因素,真真的原因是李顯還沒想好該不該就此滅了吐蕃。
理由?很簡單,就一句成語——鳥盡弓藏!李顯這些年在河西可是折騰得歡快無比,無論軍事還是政務,盡皆作出了不少的變革,這些舉措認真說將起來,確有離經叛道之嫌疑,而之所以不受朝廷譴責,無非是兩點,其一麼,自然是李顯對河西的掌控力度足夠,下頭諸州無人敢挑刺,可另一個緣由麼,卻是抗衡吐蕃之需要,但凡李顯想要變革之際,無不在奏本里寫上這麼一條,看在河西安穩的份上,高宗自是不會有甚大的意見,而武后與太子那頭也不好在河西之事上大做文章,可一旦吐蕃被滅,那形勢可就不同了,無論是太子還是武后,都不會容忍李顯在河西擁兵自重,高宗心裡怕也難免有這等算計在,三下里一湊合,李顯想要繼續呆在河西恐怕也就難了,而這顯然不是李顯想要的結果,至少目下李顯還不想離開河西這塊好不容易才掌控在手的根據地。
解決的辦法不是沒有,一是讓吐蕃國繼續存在下去,還是那種很有威脅的存在,如此一來,李顯擁兵河西與吐谷渾之舉才能解釋得過去,問題是此番大戰已是徹底將吐蕃國一半以上的軍力給打沒了,就目下而論,吐蕃不過就是枚將熟的桃子,隨手一摘便能得手,若不進兵的話,終歸很難掩飾得過去,甚或可能在一眾大臣中引起不必要的非議,政治上的失分可就有些大了,故此,這一條只能作為萬不得已之下的選擇,至於第二個辦法,那便是離開河西,直接入主東宮,只是這辦法比起第一條來,顯然要難上了不少,不受控制的因素也多了不老少,李顯本人對此也不是太看好,萬一要是弄巧成拙的話,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頭疼,真的很是頭疼,面對著成熟的果實不敢輕易去摘,這等鬧心的情形實在是令李顯頭疼得緊了些,再加上打下吐谷渾之後的軍、政兩道的瑣事極多,李顯接連十幾日都沒能睡上個安穩覺,心裡頭始終在猶豫著,徘徊著,這不,又是一夜未成眠,縱使李顯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體,也已是有些子吃不消了,拖著腳行出了大帳,也不管形象不形象地,便在大帳門口狠狠地伸了個懶腰。
「報,殿下,欽差已至大營外,請殿下明示!」
李顯的懶腰尚未伸展個徹底,就見一名隊正匆匆行了過來,一躬身,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
一聽欽差到來,李顯不由地便是一愣——打下了吐谷渾,捷報自然是一早便遞到了朝中,算算時日,這也就只夠一個來回的,很顯然,這欽差來得有些子蹊蹺,值此微妙時刻,李顯自不能不多長一個心眼兒,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再說,這便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大步便向營門處行了去。
「奴婢張堪參見殿下!」
李顯剛到營門處,入眼便見張柬之正陪著三名青年宦官在那兒敘話,眼中立馬掠過一絲狐疑的神色,可也沒甚旁的表示,只是大步便走了過去,正與張柬之小聲交談著的一名身著副主事服飾的青年宦官一見李顯到來,立馬搶上了前去,很是恭敬地行了個禮。
「公公客氣了。」
李顯見這名姓張的宦官眼生得很,理應是方才提起來的副主事,在不知其根底的情況下,卻也沒多寒暄,只是中規中矩地虛抬了下手,示意其平身。
「殿下此番大勝吐蕃,威名揚天下,普天同慶,陛下深喜之,特令奴婢前來傳旨道賀,還請殿下先行接了旨。」
張堪雖不曾見過李顯,可往日裡卻是沒少聽說過李顯的厲害,自不敢在李顯面前端甚欽差的架子,躬著身子,滿臉子諂笑地請示了一句道。
「張公公請稍候,小王這就讓人準備香案等物事,且容小王更衣沐浴再來聆聽聖訓。」
詔書既已到了,不接自然是不行的,不過麼,李顯倒是多留了個心眼,這便對張柬之暗中使了個眼色,口中卻是和煦無比地應承了下來。
「殿下請自便,奴婢且在此候著便是了。」
接旨自然是輕忽不得的,雖說此際乃在軍前,原本也無須這般繁瑣,大可從權便是,然則李顯既要隆重其事,張堪自然不敢說個不字,只能是滿臉堆笑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