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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是政事堂里出了甚意外了?」
一見李顯面色有些個不對味,張柬之自不敢大意了去,眉頭微微一皺,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那倒不是,只是本宮心裡有些不痛快罷了。」
有了高宗夫婦的全力配合,政事堂里的一場戲演將下來,自是不會有甚波折可言,一眾宰輔們都是精明之輩,又怎會不知皇帝一家子都已是達成了維持現狀的共識,自然是樂得順水推舟上一罷,一番議事下來,壓根兒就沒費多少的功夫,便已是取得了一致意見,還是由武后臨朝理政,太子從旁輔佐,至於該如何向上勸進摺子的大臣們解釋,那便由諸宰輔們分頭去做說服工作,如此一來,一場聲勢浩大的風波到此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對此,李顯早有預料,倒也不致有甚不滿之處,可心裡頭卻還是難免有些子糾結,根由有二,一是高宗的微妙心理,二麼,則是對政事堂里如今的勢態頗有些歪膩。
高宗的心理,李顯能理解,其諸般舉措並不完全是為了朝局的平衡,更多的怕是在防著李顯,理由麼,說來也簡單,在高宗看來,武后主政不會威脅到他的帝位,而李顯則不然,從這一角度出發,高宗自是不可能在活著的時候放手讓李顯去主持大局的,這便是帝王之家父子相忌之常態,當然了,理解歸理解,李顯還是免不了有些子煩悶在心的,只是不多而已,真正令李顯憂心的則是如今政事堂的局勢有些個不太妙。
當初相位之爭時,李顯之所以會同意高智周出任宰輔,雖有著兩害相較取其輕的考慮,可更多的則是因著認定高智周的年邁體衰,蹦躂不了多久之故,理由便是前世之記憶,可卻沒想到高智周上了位之後,反倒是越活越精神了,上蹦下跳地,渾然不見半點老態,真若是再在政事堂里折騰上個幾年,那形勢可就有些個不太妙了。
「殿下可是在擔心越王尾大不掉麼?」
張柬之不愧是當世有數的智者,儘管李顯不曾說出不痛快在何處,可其卻是一眼便看破了個中的蹊蹺。
「嗯,先生對此可有甚計議否?」
張柬之的能耐李顯心中有數得很,對於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自不會有甚驚奇可言,這便順口問了一句道。
「越王其人野心勃勃,蛇鼠兩端,意在亂中取利,此一條不止殿下清楚,娘娘心中怕也是有數的,故而,其勢過大,不止殿下憂心,娘娘處也是一般無二,且,娘娘欲引之為用,也萬不願見其有抗衡之能力,之所以不動手者,無外乎在等殿下發力罷了,如此,殿下還欲為之麼?」
張柬之乃老謀深算之輩,寥寥幾句話便道破了朝局的奧妙之所在,雖不曾明說,可言語間的意思卻是在暗示李顯不必急著動手,以防被武后漁翁得利了去。
「呼……」
李顯本身也擅算計,自是知曉張柬之所言無虛,真要是悍然下手猛打李貞,只會平白便宜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武后,一旦二者徹底合流,朝局立馬便會有傾覆之危,當初李賢之所以慘敗於武后之手,固然有其自身能力不足的緣故,可也不妨對李貞逼迫得過緊,導致李貞全力配合武后行事,這才會有了後頭李賢監國之權被收之事發生,從而使得原本如日中天的李賢一落千丈,最終走向了敗亡,有這等前車之鑑在,饒是李顯一向自信,卻也同樣不敢大意了去,他並未急著回答張柬之的問題,而是長出了一口大氣,眉頭一皺,已是緊鎖成了個大寫的「川」字。
「能否設法先動高智周?唔,最好是讓後黨來出這個手。」
李顯默默地尋思了一番之後,還是覺得不能坐視李貞在政事堂里坐大,這便出言謹慎地開口問道。
「若如此,則須從長計議了,唔……」
李顯給出的題顯然不容易解,縱使智深如張柬之,也一樣無法立馬便給出個穩妥的辦法,只能是皺著眉頭苦思不已,而李顯也不出言催促,同樣微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便因此而凝重了起來。
「某有一策,或許可行,只是個中風險卻是不小。」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已擦黑了,沉思不已的張柬之霍然睜開了微閉著的雙眼,精光閃爍地說了一句道。
「哦?先生有何良策,且請說來與本宮聽聽。」
李顯苦思了良久,卻並無所得,此際一聽張柬之有策可用,自是來了精神,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殿下明鑑,而今夏收在即,依朝廷舊例,須得派大員巡撫四方,以督促各州,殿下何不奏請其事,攬高智周參預其中,著其督巡河南道,待其至蔡州時……如此這般,或可誘發其事也!」
張柬之略一沉吟,將所思之計策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只是言語中還是有些保留,並不敢作出十足十的擔保。
「唔,於理來說,此策當是無礙,就如此定了也好,只是高智周一去,宰輔之位便空出一人,先生看能否順勢推狄公上位?」
李顯細細地將張柬之所言咀嚼了一番,也以為個中風險確是不小,只是要想找到更好的法子怕也很難,微一沉吟之下,還是決定冒險一試,左右事若不成,最多也就是維持現狀罷了,卻也不會壞到哪去,倒是對高智周倒下之後的局面更為關註上一些,琢磨著看能否將狄仁傑這個心腹重臣今早扶持起來。